第526章王者之师

西葫芦炒鸡 著    2644 字     发布

  讨击使阿史那献认为党项太不要脸,反复无常是小人,应该全部予以屠杀,用以稀释小人的浓度。

  张说并不同意阿史那献的意见:“王者之师,应该讨伐叛乱、怀柔归顺,岂可杀降!”张说是对的。

  张说疯了。

  

  不知为何,那些刚刚投降的人,竟然转眼复叛,果真是反复无常。但再度叛乱的并不是党项,而是被王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胡人。事情坏在郭知运身上,因为和王晙怄气,郭知运行动之前并不和他商量,王晙收拾降户后,答应绝不再打。降户也就乖乖听话,按照王晙同志的吩咐去做。

  可郭知运来了,领着军队将已经受降的地方蹂躏了一遭,大获全胜。降户破口大骂,对王晙这种说话不算数的小人进行了口头批评,并宣布再度叛乱,他们不愿这么受气。此事闹腾得沸沸扬扬,为了起到教育作用,李隆基贬王晙为梓州刺史。本来没错的王晙,又被人结结实实坑了一回爹。

  郭知运受到了提拔,此后不久,他就死在了军中。

  所有的功劳,自然而然地跑到了别人的头上。

  

  王毛仲、张说都有功劳,王毛仲本就备受信赖,他有什么赏赐,别人都不会奇怪。但张说却不是,此战之后,李隆基以其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对于需要人才的朝廷来说,张说无论如何不能不算个重要人物。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姚崇的感受?

  开元九年(公元621年)九月,就在张说回到长安后的几天,梁文献公姚崇知趣地死掉了。这个对大唐盛世做出卓越贡献的人走了,也留下了一段死人算计活人的故事。姚崇病重期间,喊来了自己的几个儿子。

  他跟他们分析道:“张宰相与我不和,你们也是知道的。现在我要走了,而他却回到了长安,以我们之间的恩怨,他肯定不会放过你们。你们必须按照我的计划去做,才有可能避免这场灭顶之灾。”

  “我和他同事了很多年,知道他喜欢珍玩,咱们家倒也不缺这些。我死以后,你们把所有贵重的东西统统摆在大厅前,如果他来了,看也不看,你们就赶紧给自己准备棺材,我们姚家必定遭受他的迫害。如果张宰相看了,还拿在手里玩了,你们就迎上去送给他,并邀请他老人家为我写碑文。”

  “要记住,你们要提前准备好空白石碑,等他写完,立刻刻上去,不得有半点耽误,誊抄完,第一时间交到皇上手中!”

  “如果他回头说自己的碑文写的不好,想要回去,你们就说已经刻完了,而且已经禀奏给了皇上,他再有能耐,也没办法算计我们了。”

  几日后,姚崇薨。

  

  张说同志颠颠儿地跑来哀悼,该走的过场走完,忽然一瞥,瞧见了摆在大厅上的器玩,那精美绝伦的材质,让张说想拔腿都拔不动。发烧友张说正欣赏着、感叹着,姚崇的儿子就过来了。

  张公喜欢?

  啧!好东西啊!

  张公若是喜欢,就拿着吧!

  噎,这怎么好意思呢?

  张公高兴得太早了,我们可是要回报的哟。

  什么回报?

  张公才华横溢,誉满天下,这珍玩虽好,但也就值您一篇文章。家父过世,你们又有同僚之谊,张公只需要写篇碑文,这些就都是您的了!

  张说激动地看着姚小崇,他这辈子就没做过这么省钱的买卖。于是立刻答应,抱着宝贝就回家,几日后,张说把写好的文章送了过来。文章指出,姚崇同志为盛世之功臣,就好比撑天的八根大柱子之一一样。姚崇同志才高八斗,为国为民,虽然岁月流逝,但他的教化和政绩,永远为我们铭记。

  张说还且歌且泣地哭了一把。

  自从给了姚小崇碑文之后,张说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但究竟错在哪里,他一时还想不出来。这说明,张说的确玩儿不过姚崇。几天后张说才想明白,自己曾经被姚崇玩儿得那么惨,现在什么仇都还没报,自己怎么就给他写碑文了?这要是刻上去,署名张说,以后我还怎么找姚家算账?

  想到这里,张说一拍大腿,大呼上当。

  

  于是,他派使者跑到姚崇家,去跟姚小崇要碑文,说有些词句欠妥,需要修改修改。姚小崇盛赞了张说认真负责的态度,他知道张说要回文章后,肯定就翻脸不认人,要找姚家算账了。姚崇不愧是心理学高手,他准确地揣摩到了张说的每一个动作。使者谦虚地声称,张公文章不周密,需要修改一下。

  姚小崇一拍脑门儿:“可是碑文已经刻上去了,而且文章还给皇上过目。”姚小崇殷勤地领着使者去看碑文,然后还不失时机地安慰道:“张公太过谦虚了,皇上看过他的文章后,还夸他写得非常棒呢!”使者的眼珠子都快绿了,回去报告张说同志,张说气得直拍胸脯。他咬牙切齿地在那里悔恨。

  换做谁,谁都会恨得咬牙切齿。

  一个把自己一家害得要死的人,竟然在死后还能算计自己。

  末了,张说还是比较冷静的,他怨恨地说:“死姚崇犹能算生张说,我今日才知道我才能的确不如姚崇!”

  

  姚崇死了,各方官员参加了追悼会,李隆基也十分悲痛。姚崇给大唐留下了许多宝贵的决策,死前,除了算计张说以外,他还给姚家立了家规。姚崇的母亲是居士,他自己也信佛,儿子也信佛。所以,他的遗嘱是这样写的:

  佛以清净慈悲为本,而愚者写经造像,希望以此求福。昔日,周、齐分割天下,周毁掉佛像,修炼甲兵,齐广修塔庙,荒废朝政,一朝交战,齐灭周兴。最近的诸武、诸韦,造寺度人,不可胜计,到最后也没免得了全族诛灭。释迦之本法,为苍生之大弊。你们应该各自警惕,正法在心,不在其他。

  姚崇认为,经世济民就是佛,不必刻意去寻佛,天下苍生,也应该对佛学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张说重新担任了宰相,在一般人看来,他和姚崇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不像姚崇那样,喜欢玩弄手法,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姚崇就是那样的人,他的手段最多的是用在了朝政上,而不是整人上,张说也就是少数倒霉蛋中的一个而已。

  张说也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无私。

  但当时朝廷上大小官员中,还是有正直无私之人,宋璟算一个,史学家刘子玄算一个。当时,安州别驾刘子玄和著作郎吴兢共同修著《则天实录》,将武则天时代的历史没有隐瞒地记录下来。姚崇死后,刘子玄也跟着去世了。主修,就还剩下著作郎吴兢一个人而已。等到张说奉命接管,他首先办了一件事。

  就好比有人拿到全班成绩单,肯定先看自己的成绩一样。张说拿到《则天实录》,首先就找到了些自己的内容。

张说先生的春天

  

  

  

  张说最光彩卓绝的故事,发生在宋璟和他证明魏元忠清白的那一段。

  张说也知道,他也就能指望这一段给后世留下美好印象了(事实证明的确如此,可见张说先生的思维还是非常犀利的)。但看完了别人为他记录的那段故事,张说非常不满。他知道是吴兢写的,因为竟然敢直接说出张昌宗和他有过对话的人,只有吴兢这样的硬骨头了。张说又不好意思直接说,毕竟让史家替他遮掩故事的故事也有可能被这家伙记录下来(事实证明果然被记了下来)。

  张说先生有些怨恨,吴兢在场,和他一起编著史书的另一位硬骨头,他俩在一起可谓是双剑合璧(在某些同志那里就成“双贱合璧”了)。他们曾经直白地痛斥李世民晚年的腐败,曾经骂过李治,骂过武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