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告诫

西葫芦炒鸡 著    2543 字     发布

  负责与刘仁轨接头的人正是刘仁愿。

  刘仁愿带着新兵来到了百济,刚一碰面,刘仁轨就撵他回去。刘仁轨是这么说的:

  “国家悬军海外,想要经略高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现在还没收获完,我就跟士卒一起回去,百济人刚被收服,恐怕新人治不了他们,日后必然生变。不如让我带着旧兵接着镇守,你回去,留下小部分代替旧兵中最需要回家的,要一点一点替换才行。我是一定要留下来的!”

  刘仁愿差点儿没急哭,说:

  “我回海西的时候,朝廷里就有人告我,说我留那么多兵在海东,是为了把控百济,图谋不轨,我差点儿就让那帮孙子给整死!现在我只能按照皇上意思办,哪里还敢私自下决定?”(吾前还海西,大遭谗谤,云吾多留兵众,谋据海东,几不免祸。今日唯知准敕,岂敢擅有所为!)

  刘仁轨从容曰:

  “人臣如有利于国,知无不为,岂恤其私!”

  于是,上表奏陈,再度把李治惊出一身冷汗。奏章的中心思想无非六个字:自请留镇海东。李治的答复无非一个字:

  然。

  我一直确信李治是个很不错的老公,但不是一个很不错的皇帝。皇帝处理政事,不能光靠然,你还得不然才行。人家武皇后就经常跟李治唱对台戏,当李治说然的时候,武皇后就横插一杠子,说出十八条不然之理由,把李治憋得无话可说。这让李治很是恼火,李义府的死,似乎意味着武皇后得力助手的削弱,然而,大家完全低估了这个女人。

  势力壮大了,还留着李义府这老不死的何用?

  这是武则天的想法。

  第二十六章大唐二圣

  

  李治现在正和媳妇冷战,因为他想不明白。

  李治最想不明白的是,这女人为什么喜欢得寸进尺。当年,他排除万难把她娶进门儿,对她百般呵护,她也是屈身忍辱,对他百般体贴,顺承有加。可现在,得了宠,有了权,盘了根,错了节,就和他闹分居。分居也好,冷战也罢,李治都在生气,因为现在,只要是有任何政令从他嘴里说出,武皇后就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先送上一个热情的拥抱,再说出此事不可行之十八条理由。

  李治常常告诫自己,这次一定不能听她的了。可是,每次武后一发嗲或者一发威,李治不是心软就是腿软。

  时间长了,李治明白了,对天下大小事务的决策,其实都不是自己做出来的,而是出自媳妇之手。李治天天在脑子里盘旋着媳妇作威作福的熊样,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想,到最后咬牙切齿,忍无可忍,先拿那个不要脸的道士开刀!

  继杜老先生之后,中宫派又出现了一位得道高人,竟然会作法。这位高人名叫郭行真,会厌胜。郭先生的道行要杜老先生高,据说会下蛊。所谓厌胜,简单说就是扎小人儿;所谓下蛊,用唐书里边儿的话说,就是祝蛊。刘南《苗荒小记》有云:“苗之蛊毒,至为可畏,其放蛊也,不必专用食物,凡嘘之以气,视之以目,皆能传其毒于人;用食物者,蛊之下乘者也。”

  郭先生的蛊惑之术不知道练到家没有,不过看情况应该是功夫了得。因为从他进进出出中宫开始,人们就传言,他是在玩儿祝蛊。如果有一天,我们在一千多光年的地方远望地球,请记住,一定不要盯住郭先生那迷离的眼神,他的眼神犀利、帅气、忧郁、美好……都不要看,他正在下蛊。

  他下蛊的对象不知道是谁,反正是想置人于死地。

  所以,唐朝,厌胜、诅咒某个人,只比杀人罪低一等,同罪论处。就好比你用厌胜的程序意淫我,我就可以告你强奸未遂。郭先生诅咒下得太多,仗着背后靠山的撑腰,难免得罪一些人。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得罪太监。我们知道,太监是可怕的,楼主太监也是可怕的,但这还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个太监能和李治说上话。

  大太监王伏胜,被郭先生惹毛了,一状告到了李治那里。

  李治闻言大怒,差点儿没把胡床拍碎。厌胜这东西,在普通百姓家中施展,家中就晦气,在皇宫内施展,整个国运都会改变。所以,朝廷里面,只有想谋反的人才闲得蛋疼地去搞这么些个玩意儿。李治被气得不轻,下了道密旨,把博学的西召侍郎、同东西台三品上官仪找来帮忙想对策。

  上官仪早就知道所有的事儿都是谁在背后搞鬼,于是直接说:“皇后专横跋扈,海内百姓都不服,请把她废了!”这话一出,可谓是惊天动地,惊世骇俗,借给别人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说出这句话。上官仪不怕,他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李治的背后忽然涌出无数汗液,他舍不得。可是,上官仪是对的,知我者,上官仪!最后,在上官仪的注视下,李治说出了一个能置人于死地的字:

  然!

  于是,上官仪起草诏书,废武皇后。

  片刻之间,一篇文采飞扬的诏书就拟好了。上官仪告辞之后,李治反复阅读这篇文章,准备过会儿就宣布一下。上官仪不愧为大学者,连废人的文章都写得这么诗情画意,当真非比寻常。正看着,有人来了。李治一看那人,又惊出一身冷汗。但见武皇后满面忧愁而来,轻轻一拜,好个媚娘……

  李治手忙脚乱,羞愧难当。

  皇后,我们又没有飞信,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的?

  皇后不管他,羞答答施礼拜上,委屈万般。说出从前初恋时的光景,回顾往日贤内助的好处,又神色果决地自我辩白。李治虽然很想独自掌权,但面对自己曾经深爱的女人,他感动了。他和武后,相逢一笑泯恩仇。他和上官仪,那是滥竽碰上李箜篌,根本不搭调。李治怕老婆埋怨,就说了很多讨好的话。

  最后,他觉得光说这么多废话,是无论如何挽救不了自己好男人的形象的。见老婆还有埋怨自己的意思,李治哆哆嗦嗦说出了这么一句光照万世的话:“我本来没有这心思,都是上官仪教我这么干的!(我初无此心,皆上官仪教我。)”好了,您前边儿说的的确都是废话,只有这一句最靠谱。

  武后一直在琢磨李治秘密召见的谁,没想到是上官仪这混蛋!

  武后不动声色,继续诉苦,李治最爱老婆,现在老婆说她不生气了,他就感觉很开心。原本长时间的怄气和冷战,就在此时融解开来。武皇后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她是弹簧,来了强压,只要强压一退,她立刻给以最残忍的反击。你上官仪不是能吗?不是有忠骨吗?不是告我谋反吗?我要让你尝尝跟我作对的下场!

  问:怎么才能把上官仪弄死?

  答: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想一想,整件事情的起因是王伏胜告自己人的状,然后是李治把上官仪叫来商量,上官仪顺便说出了废后的事情。所以,这个王伏胜,也一样要死。问题是,这两个人怎样才能联系起来呢?……先不用慌,咱分析分析。首先,太监和文官貌似不太有关联;其次,就算有关联,说他俩造反,那也是不靠谱的事儿。

  ……还是不用慌,咱再分析分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他俩现在没关系,那就扒他们档案,往前找,总能找到相似点。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