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诟病

西葫芦炒鸡 著    2624 字     发布

铁勒部都是戎马出身,个个有着一身蛮力,而九姓大王就从这十几万人中选出最骁勇的几十人来排成方阵,想要跟唐军单挑。既然是单挑,他们多少人,咱们不能比他们多是吧?那么,唐军要派多少人跟这几十个纯爷们儿斗法呢?

  答曰:一个。

  但见唐军领头一人,器宇轩昂,勒马凝视,引弓就是一箭,一铁勒悍将应声倒地。余众有些吃惊,眼巴巴地看着射箭那人。这是谁?当然是薛仁贵!未及对方多加思索,薛仁贵抽出第二支,又是一箭,又一铁勒悍将当场击毙。那几十名骁勇有点儿慌了,生怕下一个被射中的就是自己。

  薛仁贵见有些效果,便又拉弓,第三支箭一出,敌阵便再倒一人。

  三箭杀三人。

  这下可算把这帮人给吓坏了,纷纷下马请降。铁勒部队得知他们猛士中的猛士就这么轻松被唐军搞定,未免有些慌张,收起帐篷,一路向北狂逃而去。铁勒以前是突厥人指挥的,所以说作风和突厥特别像: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绝不脸红,绝不懊恼!不是他们不懊恼,是因为没时间懊恼。

  薛仁贵见状,引军便追,横渡碛北,当日追上,击垮铁勒余众,俘获铁勒分部统帅兄弟三人而还。这一仗,酣畅淋漓,几乎没费力气。将士们佩服薛仁贵,军中诗人写了两句诗歌,大家伙儿一听,挺不错,于是流传开来,成了行军歌。曰:

  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

  这便是“薛仁贵三箭定天山”的史实。

  【诟病】

  然而,我不得不告诉大家,薛仁贵坑人了。在他三箭射死三人之后,剩下那几十名猛人磕头请命,却被薛仁贵一个“活埋”给坑杀致死。很多人都对薛仁贵的此种做法抱有遗憾的态度,但我不遗憾,非但不遗憾,还颇为赞赏。铁勒抢掠西部边境已经有十多个年头了,薛仁贵的任务,就是将铁勒永远赶出天山。杀降是死罪,从后面司宪部门的举报来看,薛仁贵并没有触犯这条戒律,触犯这条戒律的人是郑仁泰。

  思结、多滥葛等部落是铁勒分部,负责保住天山,郑仁泰大军一来,他们接着就迎上来投降了。他们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准备被编入唐朝正式军;大家也要先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看一看郑仁泰同志是如何处理问题的:

  首先,郑仁泰见两部落的军队作投降状表示诚意,觉得自己很帅;

  然后,他让人家站好队,忽然发布纵兵出击的指令,把人家杀得血海一片;

  最后,他把人家的军财、家财全部搜刮出来,连老婆媳妇儿都一起打包分给了手下。

  郑仁泰觉得这么做的确很帅,至少这趟没白来,你看看,还杀死了这么多敌人,多解气!分完女人和财宝,郑仁泰又觉得那些那些逃跑的敌军不可以放过(也对),于是令将军杨志追击。杨志追上了,兴奋,一场混战之后,被人家揍得鼻青脸肿。回来后,郑仁泰对他很生气,刚要暴怒,一个令人欣喜的消息传了过来。

  据刺侯报告:敌军的辎重就在附近,过去就能找到!

  郑仁泰大喜过望,一声令下,领着一万四千轻骑快马加鞭地扑向辎重去了。历史告诉我们,悲剧才刚刚开始。话说大军跑了几百里地,连戈壁都跑过头儿了(倍道赴之,遂逾大碛),迎面的,却是一条干巴巴的大河(至仙萼河)。别说敌军,就连敌军的一根毛都没有!郑仁泰马勒戈壁,心想:

  老子这是被人耍了,还是被老天爷耍了?

  跑到了这里,就是为了找到敌军辎重粮草,够吃够喝,再慢慢悠悠回军。

  跑到了这里,连敌军的一根毛儿都没有,自己的粮食又吃光了……

  死定了。

  老天爷觉得郑仁泰活该,便在活该之后加了个受罪,它送给了郑仁泰一场大雪。大雪伴着凛冽的寒风刺透饿得两眼昏花浑身无力的将士,将士们饥寒交迫,纷纷卸掉沉重而又冰冷的铁甲。人在,马在,没粮食。只要脑子没被驴踢过的,就一定会想到杀马吃肉。可是,有脑子的人未必能想得到,马吃光了,再去吃什么?

  吃人。

  一万四千大军,人吃马,人吃人,入塞的时候,总共剩下了八百人。(比入塞,馀兵才八百人)

  

东夷战事

  

  人的一生,失误在所难免,很多人都是晚节不保。比方说程咬金,再比方说郑仁泰。

  大军(小军?)回朝,司宪大夫杨德裔接着上书李治,弹劾郑仁泰曰:“仁泰等诛杀已降,使虏逃散,不抚士卒,不计资粮,遂使骸骨蔽野,弃甲资寇。自圣朝开创以来,未有如今日之丧败者。仁贵于所监临,贪淫自恣,虽矜所得,不补所丧。并请付法司推科。”这就是说,郑仁泰杀降是错,不抚恤士卒是错,丢盔卸甲也是错。薛仁贵负责监督,也没有尽到责任。他们都要送到法司问罪。

  因为找辎重,死了一万人,天大的笑话。这是唐朝开国以来的最大失败,想想都觉得很丢人。郑仁泰的老脸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搁了,而铁面无私的司宪大夫火上浇油,把郑仁泰推上了法司的被告席。

  可仔细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弹劾领导的人不应该是御史大夫吗?哪儿轮到上什么司宪大夫?

  回头看看李治同学办的那件了不起的大事就可以知道,这个司宪大夫,其实就是御史大夫,换了个名字而已。换名字,换年号,换称呼,是他和武则天夫妻俩的长项。总之,李治听完司宪大夫的奏章,了解完情况,当即下诏,表示二人可以功赎罪。也就是说,郑仁泰和薛仁贵被一视同仁了。在征讨铁勒的事情上,薛仁贵没罪,郑仁泰也没罪。

  看起来,郑仁泰的确有过踏踏实实的成绩,但不是现在。

  铁勒又恢复了往日的气息。

  郑仁泰咬掉了铁勒九姓中的两三个小部落,剩下的狂逃一阵之后,见唐军没追来,就又悠然回到了天山。安抚铁勒的工作,解铃还须系铃人。李治令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为铁勒道安抚使,安抚铁勒余众,并答应派给他人马。契苾何力领命,要了人马,杀进九姓大营之中。九姓大惊。契苾何力的到来,让九姓有些意外,却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一张望,他们觉得契苾何力真是个老狐狸。

  契苾何力只领来了五百人。

  鬼都知道这五百人是做什么的!

  可惜鬼都猜错了。

  五百人,就五百人,不是诱饵,更不是突击队,而是吓唬他们用的。因为契苾何力知道铁勒部落怕的是被杀,反抗也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如果郑仁泰不杀降,事情根本不会那么糟糕。盘算明白这一点,事情就好办多了。疏导总比压迫好,就好比越寂寞越不能把自己关屋里一样。

  于是,契苾何力对九姓军士说:“国家知道你们都是被胁迫的(呵呵,未必),已经赦免了你们的罪过。所有的罪过都是酋长一个人的,把他们交出来就没事儿了!”各个部落人员闻言大喜,吆喝了一帮人,直接把叶护(统领)、设(王子)、特勒(相国)抓了起来,抓了二百多人,送到了契苾何力面前。

  契苾何力数落一番,杀之。

  就算狼,也是爱护自己生命的,更何况是人。

  九姓从此安定了下来。

  契苾何力,是李世民留给李治的宝贵遗产。从刘仁轨所负责的百济战场被围困的时候开始,李治就派出了以苏定方为首的平壤道大军,另有浿江道、辽东道。浿江道行军总管是任雅相,辽东道行军总管就是契苾何力。宝刀未来,是这个时代的突出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