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个看起来年近花甲的老者,过来拍了拍韩晓的肩膀:
“吃吧,随便吃,不用客气,别跟自己过不去。慢慢你就会习惯了。”老者感慨地说道。
“呃,谢谢!”
韩晓转头一看,顿时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眼睛瞪得快掉下来,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这个老者,赫然是新生镇以前的镇长!
芙蓉镇在地震后第二年,就改名成了新生镇。
“您•••您!”韩晓说话有点不利索了。
“没关系,别惊讶,我是老镇长。
不用担心,我还没死,不是鬼,你别把自己吓尿了。”
老镇长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
而且最后一句可不是调侃,之前真的有人刚来时,见到他当场被吓尿了,搞得他恶心了好几天。
周围不少人看到这里,都哄笑起来。
韩晓转头望去。
昨天他精力根本没放在这上,没仔细看院子里都是什么人。
这一看不要紧,惊得他腾腾腾又退了几步,手一下子按在装着大龙虾的盘子上,搞得虾飞汤洒,一片狼藉,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韩晓已经没空管这个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看到了什么!
那个西装革履梳个大背头的,不是他以前的小学校长吗?记得有一次出车祸死掉了啊。
当时很是成为镇上的谈资,小镇没几辆小汽车,出一次车祸那是相当不容易,这校长命就这么寸,太倒霉。
那个穿个大背心,花裤衩的,不是十多年前被大家打死的恶霸吗?
还有,“王叔!!”韩晓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人,一声惊呼。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使劲甩了甩头。
远处那个被叫王叔的,听到喊声有些熟悉,抬头一看,腾地站了起来。
脸上先是有些激动,随后又转为苦涩,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最终又没出声。
只是大步走过来,拉着失魂落魄的韩晓到座位上,又去拿了好些山珍海味,堆在他面前:“吃吧,吃完再说。”
韩晓此时哪有心思吃东西,只是机械往嘴里塞着,一顿饕餮大餐,愣是吃得索然无味,如同嚼蜡。
看着韩晓的样子,王叔索性直接拉着韩晓回了他的房间,居然离韩晓不远,在309。
进了屋,韩晓有些呆。
和他时尚简约的全白内饰不同,王叔的房间,竟然是粉色少女系色调•••
不过,当他看到角落里,一张空空的婴儿床静悄悄地摆在那里,若有所思。
突然王叔拍了下手,说再去喊个人来。
等王叔兴冲冲拉着一个高大青年回来,韩晓又是一呆,脱口而出:“晓年?!”
“阿晓!真是你!”
和韩晓年纪相仿的青年冲过来,一把将韩晓抱住,高兴地喊。
激动过后,仨人围坐,王叔开始讲述起他们的经历。
•••
王叔名叫王仁贵,青年叫刘晓年,几年前,和韩晓都是镇上探险队的。
他们仨人属于队内同一组,因此非常熟,感情很好。
受灾后的第五年,镇上开始组织探险队,试图探索,有没有和外界联系的出路,外面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
最初进展非常缓慢。
一方面大家主要还在为生活生存努力,另一方面也没什么经验和装备。
周围的山体异常陡峭,越往上,海拔高气温低,终年积雪,很难攀爬。
探险队历年探索的路线,基本最后都发现走不通失败了,探险队里,也不时有人放弃,又不时有新人加入,变动很大。
总体趋势是人数越来越少,大部分人都放弃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有的人,反正一辈子也没离开过镇子多远,出不去就出不去呗。
有的人,还抱有一丝幻想,盼望着什么时候能有官方组织来解救他们。
到了王仁贵他们这时候,这个组里只有王仁贵一个人是专职的,韩晓和刘晓年都是兼职,或者说看着好玩,跟着玩的。
刘晓年虽然长得高大,但身手灵活,属于探险人员。
王仁贵带着他,俩人一起爬过好几次。
一般去探险,都是两三个人一组出动,多了容易影响效率,一个人万一出事又孤立无援。
韩晓则是待在后方做分析的。
他小时候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察觉到,自己五官灵敏度要异于常人,而且脑子转的好像比较快。
出发前,韩晓会去出发点附近,观察山上的情况,大概规划一下行进路线。
等探险人员回来后,他会对探险情况进行分析和总结,为下一次行动做准备。
情况,在约三年前有了变化。
王仁贵的妻子难产,死了,只保住了他女儿。
这种原本现代社会已经很难出现的生产问题,在这个被困一隅的小镇上,又重新变得平常起来。
王仁贵悲痛欲绝,看着嗷嗷待哺可怜的女儿,做了个决定,最后再去探一次险,无论结果如何,今后他都不干了,安心在家里养娃。
实际上,也确实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经过他们几个这么多年的实地探索和分析,最终韩晓规划出一条,最有可能登顶的路线,如果这条路再不通,基本就可以放弃了。
王仁贵召集了探险队现存的绝大部分成员,一共八个人,准备集中力量,一次性实现任务目标。
这次行程安排得很稳重,不仅在六、七、八千米的(没什么参照,估算)营地进行了长时间休整适应。
同时安排镇上不断向上输送物资,主要是食物,还有氧气。
镇上原来的小医院,库房遗存的氧气瓶,这些年探险时能不用尽量不用,连病人看病也是能省则省,因为镇上没法再制造了。
这次一次性拿出了一多半,小型的基本全拿出来了。
八千多米再往上,没人知道还有多远,还要走多久,条件已经不允许他们再步步为营。
最后的冲刺终于开始,所有人拼尽全力向上攀登。
地上,也开始慢慢出现了,被吸空的氧气瓶。
“王•••王队长,我不行了,走不动了,都给你吧。”
期间,不断有人下撤。
有的是由于身体状况,有的则是把必要的物资,留给实力更强的人。
忽然,“小张!小张!你怎么了?”
王仁贵转头一看,后面仅有的几个人,也出现了混乱。
一个年轻人,已经倒在雪中,浑身不停抽搐,面色发紫。
“快!快给他吸氧!”王仁贵大步来到年轻人面前,从他身上摘下一个氧气瓶。
到了此处,氧气已经如此珍贵,大家都是能少吸就少吸,靠自己的毅力,坚持着。
年轻人刚刚被盖上氧气面罩,猛地喷出一口血,面罩上,一片殷红。
慢慢不再抽搐,倒在雪地上,一动不动了,只是眼睛,还在望着山顶的方向。
“他已经•••回去,好好赡养他的老娘吧。”王仁贵说罢,把年轻人身上有用的东西,收拾了一番。
默默起身,重新走到队伍前方,沉默了片刻,继续大步向上爬去。
队伍的气氛,更加沉重。
最后,在艰难地又行进了五天之后,队伍里只剩下经验和状态最好的王仁贵,以及身体素质最好的,年轻的刘晓年。
两人都有些绝望,决定再走一天,还是不行就立刻回撤,氧气已经消耗大半,再不撤退就来不及了。
第六天,俩人慢慢吞吞,蹒跚着爬到了傍晚。
突然,王仁贵惊叫一声,抬眼望去,山体似乎在前面不远处,已经收缩成了一个尖顶!
看来真的要到了!希望就在前方!
俩人今天已经筋疲力尽,慎重地好好休息了一晚,绝不能因为鲁莽,倒在终点之前。
第七天,在初升旭日的照耀之下,王仁贵和刘晓年,迎着朝阳,登上了他们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