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乱世用重典

金四十 著    6843 字     发布

节度使第二次在节度使院升堂亲自审讯辛云京强抢民女案,并且传令太原大小军官一起前来观看审讯。节度使如此大张声势,众军官议论纷纷,一边等着看辛云京的热闹,一边互相告诫自己的亲信、属下要遵纪守法。

“老爷子,请你仔细看看,你认识这个人吗?”思礼指着云京问那位老丈。

老爷子莫名其妙,走到云京面前,上下打量他,回头道:“不认识,以前没见过。”

老爷子此言一出,堂下众军人都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霎时嗡嗡之声不绝,思礼一拍惊堂木,大堂立即安静下来,思礼笑道:“这个人就是辛云京,你告他倚权仗势,强抢你女儿,怎么能不认识他呢?”

老爷子立即激动起来,指着云京骂道:“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看起来相貌堂堂的。你这只绿苍蝇,外头油光滑亮,肚子里一包屎。你还我女儿……”老爷子步步进逼,唾沫星子都喷到云京脸上了,云京神情难堪,连连后退。

思礼又拍了拍惊堂木,老爷子安静下来,神色还是忿忿的,显然怒火未消。

“老爷子,我刚问你话,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凭什么断定抢你女儿的人就是辛云京的?”思礼挺有耐心地问。

老爷子哭道:“我没看见,我到家的时候,女儿已经不见了,只有小外孙儿一个人在院子里啼哭,我女儿的闺房里一片狼籍,地上有一把剑……”

王思礼招了招手,他身边一个判官拿出一把剑来,上前两步,双手递上,思礼接过来,举起剑,问道:“是这把吗?”说着叫判官拿给老爷子辩认。

老爷子仔细看了看,说:“没错,就是这把。”

思礼点了点头,道:“辛云京,把你的佩剑解下来,给这位老爷子看看。”云京解下身上的佩剑,递给老爷子,老爷子疑惑地看着。

思礼问道:“老爷子,你看仔细了,辛云京这把剑跟你手上那把暴徒落下来的剑,可有什么不同?”

老爷子仔细比较了一下,抬头迟疑道:“大人,这两把剑,好像是一样的。”

“老爷子,你是一个农夫,跟军队应该没有什么来往吧?你既然不曾亲眼见到暴徒,怎么知道这种刻着‘辛’字标记的佩剑就是辛云京的?我作为辛云京的上司,也是最近你老告状才知道辛云京有一把这样的佩剑呢。”

“是代州军人李仁孝告诉我的,他说他亲眼看见辛云京抢了我的女儿,因为他是辛云京的下属,不敢阻止上司的恶行,所以他就带我来太原告状,状纸也是他托人帮我写好的,他说只有节度使大人才能帮我惩罚这种恶棍。大人,你要给我作主啊,求求你把我女儿还给我吧。”老爷子大概是发现思礼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他唯恐官官相护,说着说着就涕泪俱下。

思礼传令,“带证人李仁孝上堂。”

不一会儿李仁孝就给带上堂来,他瞪着云京,眼睛通红,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李仁孝,这位老爷子说你有亲眼看到辛云京入室抢人,是真的吗?你看见了吗?”

李仁孝抬头道:“人算不如天算,一人做事一人当,辛云城见色起意,我帮他抢了那个女人,并且偷了他的佩剑丢到受害者屋里做为物证,然后引这位老爷子来告辛云京的状。我设下此计,本来以为可以趁乱整死辛云京,没想到居然有人维护他,给了他翻案的机会。事已如此,我认了,可是辛云城作为军官,居然顶风作案,他还是辛云京的族弟。辛云京任人唯亲,他用这样好色的人带兵,也不见得是个什么好官!”

老爷子惊愕地扭头瞪着他,骂道:“怎么会是你抢了我女儿?你贼喊捉贼!你把我女儿藏到哪儿去了?”

思礼一拍惊堂木,喝斥道:“肃静,辛云京是不是好官,还轮不到你李仁孝来评判。带辛云城上堂。”

辛云城被带上堂来,不等节度使问话就扑通跪下磕头道:“我是被引诱的,我是被陷害的,大人,我刚开始并没有想抢那女人,都是李仁孝教我的,人也是李仁孝帮我抢的。大人,饶命啊。”

思礼怒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军令如山,你当是儿戏吗?你作为一个军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还敢在此狡辩!”

辛云城听到“罪加一等”,浑身颤抖起来,沉默了一下,忽然转身指着李仁孝道:“你,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教我抢女人,为什么要陷害我?”

李仁孝昂着头,不理辛云城。思礼审视着李仁孝,问道:“我也一样纳闷呢,说你陷害辛云城吧,你引人告的却是辛云京,我差点不察,判了辛云京死罪,若不是张光晟做事小心,我就枉杀好人了。说吧,你这样陷害辛云京,也算是间接陷害我,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仁孝咬着牙,良久才道:“王思礼、辛云京,我恨你们!我们父子从军,辛辛苦苦跟着你们拚命,相州兵败后,你们颁下那样严厉那样不近人情的军令,军队又缺乏粮食,我父亲只不过偷了一只鸡,就被辛云京处死……辛云京、王思礼,我咒你们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思礼耐着性子,等李仁孝骂完了,他重重拍着惊堂木,义正辞严道:“现在天下大乱,我们是朝廷赖以保家卫国的军队,如果大家也像安禄山、史思明的贼军一样打家劫舍,无恶不作,那跟安史贼军有什么区别?不错,相州兵败后,我们是缺过粮,可我们的缺粮只是暂时的,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缺粮就对老百姓下手!别忘了当我们在前线拚命的时候,是谁在后方给我们供应粮草、衣物。老百姓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大家都是爹生娘养的,如果我们今天不能禁止军队的暴行,总有一天会有军队打劫到我们自己的家人头上去!”

所有的军人都默不作声,思礼停了停,望着堂下,大声宣判道:“乱世用重典。李仁孝诱人犯罪、辛云城知法犯法,罪不可赦,全部判处死刑;辛云京御下不严,失律之过,也不可轻饶,罚俸三个月。各位都须引以为戒!”思礼扫视一眼堂下众人,吩咐云京道:“你回到代州,把这位老爷子的女儿平安送回家去,如果再有什么闪失,唯你是问。”云京磕头领命,思礼宣布退堂。

思礼退堂后,堂下众军官似乎都还在震惊之中,除了被判死刑的辛云城,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走开。辛云城像个三岁小孩一样哭嚎着:“我冤啊,我不想死啊……”

老爷子忽然朝着空空的公堂磕头道:“青天大老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