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灾难

西葫芦炒鸡 著    2976 字     发布

颉利可汗

  

  一切都要从那一场灾难开始。

  颉利遭遇一连串政治背叛之后,实际上的力量并没有减弱,这也是颉利赖以自负的基本条件。不巧的是,大唐大旱的时候,突厥的气候状况也不容乐观。长安附近一点降水都没有,而突厥却已经大雪成灾了。游牧民族打仗,无非就是靠着胡马,而现在,平地起来一人多高的冰雪,羊和马没有草吃,长时间下来,几乎被全部饿死。

  这还不算什么,羊死了可以来年再养,马死了顶多不再闹事,休养生息,过上两年就可以了。可是,人死了怎么办?颉利对东厥百姓的饥荒不是没有感觉,但是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做好内部工作,而是领着饿得满眼金星的兵马跑到了朔州边境。这是一个半傻不傻的决定,颉利是为了防备大唐,所以才到朔州边境屯兵。他自知实力大损,不敢入中原抢劫,就屯在朔州外面练武。

  鬼都能知道他想干什么,可人家对外宣称,我们是出来打猎的。

  李世民对颉利这种做法早就看得透透的了,30岁露头的他已经打了将近20年的仗,颉利这种弱智的手法还有脸拿到他眼前丢人现眼。李世民乐了,他要耐心等待,与狼斗,要比狼还要狡猾和隐忍。

  趁着颉利式微,大臣纷纷上书请求突击突厥。按照李世民以往的做法,等到敌人饿得皮包骨头,就差不多是出奇兵制胜的时刻。可是,这一次,面对突厥饿得都不成样子的兵马,李世民摇头了。

  “刚刚跟他结盟,现在接着背叛他,是为不信;把别人的灾难当做自己的快乐,是为不仁;趁着别人危险的时候取得胜利,是为不武。纵使颉利所有的部下都背叛了他,六畜全部死光,朕还是不能打他,一定要等到他有罪的时候再发起进攻。”

  有人说,李世民真虚伪,要打便打,装什么装?

  这样想的人只知兵事,不知政事,更不懂人心。如果李世民不这么说,想必很多人都会明白他的一片苦心。李世民的原意应该如是:

  刚刚跟人家结盟,现在接着就背叛,对大唐日后的信誉十分不利;趁着别人陷于灾难危险之中攻打,会将所有人马全部消灭,我们要的是人心,而不是地皮;其他部落的背叛对大唐来说也未必是好事,颉利不嚣张也未必不是好事,我要等到颉利犯错误再一举出击,对信誉、人心、道义来讲,都再好不过。

  大智若愚,李世民才是真正的智者!

  事实上,颉利的很多行为都不仁不义。就比方说人家统叶护可汗要跟李世民结为儿女亲家这件事上,颉利就做得相当不光彩。由于娶媳妇这项工作是要把媳妇从大唐迎到西突厥,必须路过突厥,所以颉利就很得意。他派人对统叶护说:“你迎唐朝公主要从我的地盘儿上过。”就这么一句话,别的也不多说,搞得统叶护很无奈。  统叶护求婚不成,颉利暗自高兴。大唐与西突厥联姻不成,东厥就安全了。颉利这么想很正确,李世民和统叶护不联姻,对他来说是好事。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连不联姻跟战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该打的还是要打,该和的还是要和。颉利已经成了李世民和统叶护的眼中钉,说什么也安全不了。

  阻婚的事并没有成为李世民攻打颉利的借口,整个事情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颉利依旧是那么不知好歹,饿了就抢点儿吃的,没钱了就抢点儿花的,没人了就过来抢人。三十岁的李世民按兵不动,他在等,还需要等。不让所有人愤怒,东厥就会有所残存。

  机会是颉利自己送上门儿来的。

  在当时,薛延陀部是北方游牧民族中最强大的部落之一。薛延陀部推举出来自己的可汗,向唐朝入贡。临别的时候,李世民赐给了使者一把宝刀和鞭子。李世民对使者说:“你的部落里有大罪的用刀斩了,有小罪的就用鞭子抽。”颉利听说之后,大为恐惧。薛延陀都称臣了,我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于是请求向唐朝称臣,当一把乖女婿。

  似乎一切都该平静了。可是,颉利,一名毫不利己,专门损人的突厥首领。在称臣之后不久,就帮着战争贩子梁师都南下入侵。真不知道颉利是怎么想的,梁师都什么货色到现在还没看出来。这下,神都帮不了他了。

  李世民行动了。

  看完张公谨的上言,李世民将这六条在思绪里来回想了一遍:

  颉利纵欲逞暴,诛忠良,昵奸佞,一也。

  薛延陀等诸部皆叛,二也。

  突利、拓设、欲谷设皆得罪,无所自容,三也。

  塞北霜早,糇粮乏绝,四也。

  颉利疏其族类,亲委诸胡,胡人反覆,大军一临,必生内变,五也。

  华人入北,其众甚多,比闻所在啸聚,保据山险,大军出塞,自然响应,六也。

  沉默了一会儿,李世民决定,对颉利发动全面进攻!

  贞观三年八月十九日,李世民任命上书者张公谨为征讨颉利的副指挥官,总指挥官,李靖。

  积蓄了十年力量,今天,就在今天,唐朝向这个每日里游手好闲的东厥发起了攻击。李靖挥师北上,直逼颉利。

  听说唐朝要征讨颉利之后,贞观三年九月,拔野古、仆骨、同罗、奚等部落酋长率众来降,颉利更加孤立无援了。

  十一月,突厥寇犯河西,被肃州刺史公孙武达和甘州刺史成仁重杀破,死亡一千余人。

  李世民觉得光设置个总指挥和副指挥显然不够,为了能够全面出击,他又设置了四道总管。这四道总管皆是骁勇绝伦的大将,智勇双全。这四位大将,第一名是通汉道行军总管并州都督李绩,第二名是定襄道行军总管兵部尚书李靖,第三名是金河道行军总管华州刺史柴绍,第四名是畅武道行军总管灵州大都督薛万仞。四道总管兵马共计十几万,全部受李靖节度,分兵出击突厥。浩浩荡荡,威武雄师!

  在李靖眼前的是困扰中原百年的坚强壁垒,而他,则是大唐军队的总指挥。在军事、政治的双重进攻下,军队取得了辉煌的战绩。

  十一月二十八日,任城王李道宗破突厥于灵州。

  十二月初二,突利可汗入朝;十二月十六日,靺鞨遣使入贡;十二月二十四日,突厥郁射设率部来降。

  闰十二月十一日,东谢(谢是南方部落)酋长谢元深、南谢酋长谢强入朝;闰十二月二十九日,牂柯(贵州)酋长谢能羽入贡,党项酋长细封步赖来降;随后,党项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辞氏、旁当氏、米擒氏、拓跋氏相继来降,党项方圆三千里,幅员辽阔。李世民令各部酋长改为刺史,改部落为州,依旧沿袭传统。

  快过年了,大唐户部传来好消息:据人口普查局表示,塞外四夷诸地前后降附者光男子就120多万,就跟不必说老弱和妇女儿童。

  四方来朝是一件非常热闹的事情,史书记载,远方诸国来朝贡者甚众,服装诡异,言谈举止与中原大有不同,令人无法淡定。

  更有一名男子,远从贵州而来,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酋长,姓谢名元深。这个人引起了李世民和颜师古等人的注意,因为他打扮特别的非主流。

  当时谢氏一族很有特点,他们从来不养女孩,说是谢姓高雅,不能下嫁人类。更有特色的是,谢元深是戴着熊皮帽子来的,脸皮上挂着闪闪发光的点缀,鞋穿的是牛皮,高筒,包裹得相当严实。整个服饰的色彩非常华丽,颇像彩人附体。谢元深是山族部落的酋长,这样来讲,是纯正山寨版的装束了。

  人们对此感到十分新奇,中书侍郎颜师古见状,觉得不画下来实在是可惜,就向李世民请求绘图。他说:“周武王执政的时候,天下太平,远国归附,周史就用文字记录下来,取名《王会篇》。现在万国来朝,打扮花样繁多,又可以画图记录,我建议画一张《王会图》。这样就可以给后世看看此时的盛况了。”

  画吧,李世民说。

  在没有相机的年代里,我们手握画笔,描绘人生。

  国家强大了,他人自然而然地想要往这里跑,打下来的江山治理不好,人还是会跑的。李世民对此相当明了,在突利入朝时,李世民就对近臣说:“当年太上皇因为怕百姓受难,就向突厥称臣,朕对此十分痛心。现在他们的单于来跪拜,以前的耻辱也差不多能抵消了!”靺鞨使者来的时候,李世民无不自豪地说:“靺鞨远道而来,就是因为突厥不行了。原来人们都说抵御戎狄没有上策,朕现在安定中四夷叹服,难道不是上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