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执意

西葫芦炒鸡 著    2628 字     发布

所有人都错愕地望着这个太监,不知如何应对。独独有个名不见经传的刘给事,出班抗声:“敕使这是想反吗?如今屯军如云,不戮力杀寇,却忽然想要胁迫天子弃宗庙社稷而去,非反而何!”鱼朝恩望着刘给事,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他原本是要体现自己勤政且对皇帝关怀备至来着,却在众人眼中成了反贼。鱼大人讪讪地退下了,一口一个:“我就是着急!”李豫不必急着奔走,虽然鱼朝恩不顶用,但老天还是很顶用的。

  从这一天开始,老天一直下暴雨,一连下了九天,吐蕃等军无法行进。也因此,各军不再盯着长安,而是去往别处搜刮。吐蕃移兵,攻打醴泉;党项移兵,西掠白水,东侵蒲津。暴雨的第三天,吐蕃在天气不错的醴泉剽掠了数万男女而去,所过之处,焚烧民宅,践踏庄稼,所剩无几。吐蕃一路跑到了邠州,偶遇回纥大军,此时,天已经晴了,两路大军,相约进攻奉天。

  党项不甘人后,抢掠同州,焚烧同州官廨、民居而去。郭子仪下达的作战指令是严加防备,不得出战。郭子仪有自己的分析,经过观察,他发现先前有仆固怀恩的时候,吐蕃、回纥还挺和睦,仆固怀恩死了,这两家反倒闹了矛盾,在领导权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郭子仪认为,是时候从内部瓦解他们了。郭子仪在众人的反对声中,一个人,领着几个小兵,朝着回纥的营帐去了。“今日若战,守军必亡,国家必破。我一个人去见他们,兴许对四海有些帮助,不然,身死国灭,又有什么用处呢?”

  回纥听闻“郭令公来!”大惊,大帅合胡禄都督药葛罗(可汗之弟),拉弓瞄准站在阵前。郭子仪丢下铠甲,投走长枪,露出面容。回纥酋长们相顾失色:“是他,是他!”于是全部下马罗拜。郭子仪也跳下马,走来握住药葛罗的手,张口责备:“回纥对大唐有功,唐报答没报答你们?”“报答了!”“你们负约,侵逼州县,结下仇怨,背信弃义,是谁叫你们的?”“仆固怀恩。”“怀恩叛君没?”“叛了。”“弃母没?”“弃了!”“你们听这样一个人的?如今我挺身而来,任凭你们处置,只是我将士必以死相战!”

  药葛罗被吓出了一脸汗:“怀恩骗我,他说天可汗(唐天子自李世民后多被称为天可汗)已经死了,令公也死了。无人做主(估计说是太监做主了),我这才敢跟他一起来。现在知道天可汗就在上都(长安),令公也在这里,怀恩遭了天谴,我辈岂能和令公大战?”郭子仪:“吐蕃与唐是舅甥之亲,却如此对我。现在你们也都有不少东西,是保全军队,重修旧好,还是与我大战,全在你一句话。”

  药葛罗恍然:“都是仆固怀恩!我请为公尽力,杀吐蕃以谢罪!”举手宣誓,言罢,回纥左右两翼忽然收缩起来,对面唐军大惊,麾下大将也策马前行。如果是这样,一场血战,在所难免。然而郭子仪却沉稳地挥手致意,两军停滞,他取酒与回纥酋长宣誓,泼洒入地:“大唐天子万岁!回纥可汗亦万岁!两国将相亦万岁!有负约者,身殒陈前,家族灭绝。”那帮酋长也泼酒:“都听令公的!”回纥大喜,相顾言曰:“真厉害,之前有两个巫师随从出征,占卜说这次一定不会跟唐军交战,而且还能见到一个大人物,果不其然!”还得谢谢巫师,但最应该谢的是郭子仪。

  唐军、回纥大军合营,吐蕃闻讯,连夜拔营,狂奔而去。药葛罗领军直追,郭子仪派大将白元光领精骑与回纥一道追击。三军两路,大战于灵台西原,吐蕃大破,被杀上万,所掠士女四千人也都被抢了回来。几日后,联军又在泾州东追上了吐蕃,吐蕃惨败。仆固怀恩所引发的动乱,终于告一段落。

  回纥上贡,李豫又派人与吐蕃重修旧好,不过事情还有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方。那就是,那个提着砍刀装蒜的太监鱼朝恩,事后居然能统领大军入苑中指挥,原本皇宫无论如何不可压过北军的威严,却在鱼朝恩的带领下发生了改变。军队没地方驻扎,而国子监颓败不堪,很多士兵就在学校驻军。有人抗议李豫,学校乃一国之未来,不可荒废,这才免了教育的灭顶之灾。

  鱼朝恩大人没有对此事表态,但他当上了国子监的讲师,由此我认为,他一定是比较赞同学校不可荒废这个理论的。更重要的是,鱼大人最近热爱文学,而且据他说他已经把经典章句都研究透了。但实际上他经常读错句中的一些字,并且在错误的基础上对全句做出错误的解释。鱼朝恩很乐于授课,这让他很有成就感,自谓文武全才,让一帮将军,领着子弟,强迫一帮学士听他讲授做人的道理。众人恶心至极,却无人敢跟他辩论。就连专权霸道的文臣元载,也很怕因为在鱼朝恩面前说错话而遭到痛斥。

  元载专权,怕有人揭他短处,于是奏请:“百官凡论事,皆先白长官,长官白宰相,然后奏闻。”李豫发话,说事情繁多,挑重要的讲就是了。元载语文学得比鱼朝恩好多了,所以他晓谕百官:“比日诸司奏事烦多,所言多谗毁,故委长官、宰相先定其可否。”百官沉默,无人敢言。

  一片沉寂,忽然有人反对,元载永远忘不了颜真卿上疏时候,那自以为是的样子。颜真卿警告李豫,陛下如果不早点醒悟,恐怕渐成了孤家寡人,再后悔就来不及了。元载恨恨地听李豫讲完颜真卿的好,随即找茬,告颜真卿诽谤。几天后,颜真卿被贬为峡州别驾。元载笑了,去听课。

  国子监落成后,鱼朝恩大人率先开课,拿着一本《易经》,坐在讲坛上大讲“折足覆餗”。是这么说的,大鼎的足脚软,鼎里头的食物都洒出来了。当然,这个段子的实际含义也是说“力不能胜任”。鱼朝恩说,你们这群宰相,就是这么个残废。座中无不惊悚愤怒,王缙大怒,拂袖而去,元载却怡然自得,乐呵呵地望着鱼朝恩。

  鱼朝恩注意到了,后来他对人说:“发怒是人之常情,只是笑的人,深不可测。(怒者常情,笑者不可测也。)”元载的确深不可测,起初,李豫喜欢道家,和老爹李亨一样,热爱奇奇怪怪的祭祀,喜欢让人扮演大仙。而如今,元载、王缙、杜鸿渐当了宰相,情况就变了。这三人大有不同,却都酷爱佛法,搜刮财富,造了无数寺庙。李豫问元载,佛曰报应,有这回事么?

  元载做出了精辟的回答:“佛说因果无穷,安史之乱,安禄山、史思明,子孙遭祸;仆固怀恩谋反,叛君弃母,出门病死;回纥、吐蕃大举入侵,居然不战而退!报应不爽,报应不爽啊!”听了元老师的解释,李豫显得很开心,开始研究佛法。李豫皇帝研究佛法,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他在禁中养了百十来个僧人,且用了一种在他认为非常理想的办法来避免灾难。有战事,就让这帮僧人朗诵《仁王经》,战争结束,就厚厚赏赐这帮僧人,仿佛天下的太平完全是念经的结果。在元载、杜鸿渐等人的影耀下,李豫大帝走火入魔了,重赏百十个假和尚之外,又擢拔胡僧释不空官至卿监,爵为国公,出入禁闼,势震权贵。还下敕,命天下人不得殴打僧尼,僧尼犯罪,一律享有不挨揍的特权。又在五台山造金阁寺,每日与元载谈论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