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开门见山

西葫芦炒鸡 著    2589 字     发布

最后,客官竟然从行囊中掏出十两银子送给他,让他自己到东禅寺听讲。少年千恩万谢地告别了客官,先回到家中,安顿好母亲,便收拾行李,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前往黄梅县东禅寺的路程。这一路,对于一个他来说,走得着实辛苦。途经韶州曹溪(广东曲江),他碰到了一个名叫刘志略的村人,这人的姑妈是信佛的,有《涅槃经》里头的字搞不清楚,听说这小伙子懂佛,便拿来本子问。

  为了避免疑惑,少年开门见山:

  我虽然不识字,但还是了解里头的道理的。

  无尽藏尼(刘志略他姑)有些讶异:

  你都不识字,如何能明白里头的意思?

  少年回答说:

  诸佛妙理,无关文字。

  无尽藏尼闻言大惊,奔走相告,村里头的信众纷纷出动,竟把他堵在了屋里,要他到当地的宝林寺(今日之南华寺)居住。少年一心要到东禅寺,不久辞别。中途又碰见了智远禅师,智远禅师见他心性果决,遂鼓励他继续北行,前往参谒五祖。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湖北黄梅东山,东禅寺,少年终于见到了仰慕已久的五祖弘忍。

  五祖见他,劈头便问:

  居士从何而来,欲求何物?

  少年说:

  弟子岭南人,唯求作佛(成佛)。

  五祖会意,忽然诘问:

  你是岭南人,又是獦獠,如何作佛!

  少年镇定回答:

  人虽有南北,但佛性不分南北,獦獠身、和尚身既是无不同,佛性如何有差别?

  这个少年,有一个留名千古的名字——惠能。请记住他名字的含义:惠者,以法惠施众生;能者,能作佛事。五祖见惠能有大慧根,想要继续聊。可一见四周僧徒总在左右探望,便脸色作难,骂了惠能几句,令他到碓房舂米。这个惠能,满口的岭南口音,语音十分不正,还不识字,五祖就骂他这个。

  惠能不识时务,反问道:

  惠能来看望大和尚,弟子自心常生智慧,不离自性,即是福田,不知道和尚让弟子干活是为什么?

  五祖显得有些怒了:

  你这獠子,根性大利!你别再多嘴,赶紧去干活!

  惠能唯唯退到了后院,后院里头,有个行者,劈头盖脸就凶了一阵,让惠能去劈柴。劈柴太无聊了,惠能厉害,一无聊就无聊了八个月。但他知道,为了寻求内心的真理,八年也不算什么。但他不知道的是,五祖年事已高,急着传承衣钵,却不见有人能够胜任。一日,他忽然找到正在干活的惠能,道:

  我觉得你不错,但是怕有恶人害你,所以才冷落你,你知道吗?

  惠能回答:

  弟子也知道师傅的意思,所以不敢走到您跟前,不想让人发觉。

  佛门衣钵传承,对所有僧众来说,和皇位的传承有着同样的重要性。一日,五祖招来所有人,对大家宣布:

  我跟你们说,世人生死事大。汝等终日只求福田,却不求逃离生死的苦海,自性如此痴迷,福田如何可救?汝等各自归去,去看自己的智慧,取来本心般若之性,每人作一偈语交给我看。如果你们里头有谁悟透了佛家的大意,我就传给谁衣钵,为第六代祖。火急速去,不要迟疑,思量出来的偈语即便不好,对于那些见性之人,我也是要亲自见的。

  众人退下,相顾茫然,带着重在参与的口吻说:

  我等众人,还费那个劲干什么,作出来的偈语呈给大和尚,有什么用处?人家神秀是上座,现在又在论坛讲授佛法,这六祖的名头肯定是他的。我等绞尽脑汁想出偈语,都是白费心机。就连外人都知道,我们就推举神秀出来,就不用费劲每人都假模假式地作那个什么偈语了。

  神秀听闻,道:

  你们不写偈语,是因为我。可我得呈给和尚,如果不呈现,怎知道我心中见解的深浅;如果不呈现,岂不是如同夺了圣位,终究不是正道。

  于是,闭门思考,写成偈语。神秀不知道自己写得怎么样,屡屡想要呈给五祖,却都不敢,到最后弄得自己汗流浃背,就是不敢拿上去给师傅看。一连四天,神秀有十三次想要呈交,可每次都因为太紧张而罢手。唉,这可是关乎六祖的问题,是一个人,一个和尚终身的问题,不能不让人重视啊。

  后来,神秀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不如就在廊下墙上将偈语写上,和尚看见,要觉得好,我就出去礼拜,说是我写的。

  思罢,就在这夜里三更,神秀自己一个人掌灯,跑到南廊下墙壁旁将自己写好的偈语誊了上去。神秀写完,归到自己房中,好在别人都睡得很深,每人发觉。神秀博学,也是一等一的高僧,这夜却死活睡不着,他思忖:如果五祖说好,就说明我与复发有缘;如果五祖说不行,那就是我入迷太深,宿业障重,不该得衣钵啊。

  神秀坐卧不安,一直拖到五更天。

  天亮了,五祖路过南廊,忽然看见了四句诗,指了指,夸赞有加。

六祖惠能的衣钵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神秀(墙上没有这个署名)

  弘忍和尚看罢,突然说道:“这偈语写得真是好,经书上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就留下这几句话,让大家天天受持,按偈语上说的去做。这个偈语能让大家免堕恶道,依照它来修持,大有利处啊!”于是,令门人拿着香火在此礼敬,每人都来朗诵这几句偈语,大家对写这几句话的人心悦诚服,啧啧称奇。

  五祖知道这可能是神秀作的,便招呼神秀到堂上坐,问道:“这偈语是你写的吧?”神秀如实回答:“确实是神秀所作,不敢奢望六祖的名位,只是希望大和尚慈悲,看看我等弟子里头有没有有些智慧的。”五祖呵呵一笑,指着神秀道:“你写的偈语虽然好,却也未见本性,只在门外远远看清,却并未曾入得佛门之内,洞察心性。你如此见解,想要去寻觅无上菩提,估计是找不到了。

  噫,何谓无上菩提?

  无上菩提,不生不灭,不增不减,生于一切之中,心中有,则自见,万法无障碍,万境自如如。所谓如如,就是事物的本来面目,如若望见,便是见到了无上菩提。神秀,你且回去,再给你一两日,你重新写一偈语,呈给我来看。你下回写的如果入了法门,我便传授你衣钵佛法。”

  神秀礼拜而出,郁郁闷闷地想了几天,终究没能想清楚这无上菩提的偈语该如何写。他神志不安,行走的时候好像在梦游似的,全然不见了往日的气息。弟子虔诚皈依,却无佛缘可得衣钵,抑郁之情,溢于言表。

  两天后,大家依旧传诵神秀的偈语,并且乐此不疲。

  有一小孩,从碓坊经过,嘴里唱着神秀的句子,恰好被惠能听见了。惠能听罢,默默想道,这偈语写得是好,可就是未见本性,可惜了。于是叫来小孩,问道:“小师傅,这是谁写的偈子啊?”

  小孩一看是那獠子在问,不屑道:“你这獦獠,就是无知。弘忍大师说啦,生死事大,想要传授衣法,就让门人作偈来看。如果写得好,就传为第六代祖。人家神秀上座在南廊上写好了这几句,大师让每个人都背诵,还让我们按照此偈修行,免得堕入恶道。还说就按人家说的做,有很大的好处呢!”

  惠能听得出神,便求童子道:

  我也要吟咏这偈语,结个来生缘。上人!我在这里劈柴踏碓,干了八个多月了,从没到过堂前,上人呐,能不能带我去偈语前礼拜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