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夜袭

西葫芦炒鸡 著    2614 字     发布

 

  

  作为夜袭计划的带头人,后军总管苏孝祥犯难了。

  往后看,李孝逸用淡定而又满汉期望的眼神望着自己;往前看,十一月的溪口碧水横流,碧是酷毙的毙。单说水凉倒无所谓,可这河水出奇的湍急,跟一帮绿毛的孩子赶去看SJ演出似的。深夜,苏孝祥望了望对面的动静,带领五千奇袭军渡船杀向徐敬业。而此时,徐敬业已经布置好了一张天罗地网。

  徐敬业瞟了一眼苍穹,月明星稀,而云彩依然被风扯淡,扯淡,再扯淡。

  五千奇袭军半夜过河,自投罗网。

  奇袭军乘坐的小船被徐敬业包围,兵败,苏孝祥战死。更可怕的是,去往对岸的士兵见前方败阵,想要掉头跑,却生生被一阵乱刀追赶,一阵簇拥被挤下小船活活淹死。等战斗结束,一合计,才知道光掉到河里被淹死的就有两千多人,这些可怜的士兵连阵型都没来得及摆。

  苏孝祥死了,左豹韬卫果毅成三朗拼搏不已,被徐敬业生擒。徐敬业的长史唐之奇突发奇想,得意地让人揪过成三朗,指着成三朗的脑袋大喊道:“这就是李孝逸!”说着就让人拉去砍头。我估计唐之奇的生活常识极度匮乏,你管人家成三朗叫李孝逸,好歹也得把人家的嘴用抹布堵上吧?

  唐之奇神奇就神奇在这个地方,话音未落,成三朗高声痛呼道:“我是果毅成三朗,不是李将军!官军今日已到对岸,破掉你们易如反掌。我战死,妻子荣华;你们战死,妻子籍没。你们到底是不如我,哈哈哈哈!(我果毅成三朗,非李将军也。官军今大至矣,尔曹破在朝夕。我死,妻子受荣,尔死,妻子籍没,尔终不及我!)”

  等成三朗喊完,唐之奇才感觉事情有点儿不大对,大呼不好,把成三朗斩了。

  第一战失利以后,李孝逸迅速调整战斗策略,准备用多角度搅扰的办法扰乱徐敬业的部署。在这个过程中,李孝逸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军队跟徐敬业打每战必败,让他恐惧不已。同是名门之后,一个率领的是乌合之众,一个率领的是官方正规军,作战的结果竟会是这么个情况。

  进退两难。

  李孝逸再度想要退却,于是召开了一次会议。大家讨论一下,你说我们是撤退,撤退,还是撤退?众将听言,不做声,唯有监军魏元忠和行军管记刘知柔极力反对撤退。魏元忠不仅给出了态度,还给出了策略:你看今日,风顺,荻干,有火,有船。李孝逸出神地望着魏元忠,问道:“怎样?”

  魏元忠坚定地吐出两个字:“决战!”

  搅扰不成,便全军压上,借助风势火烧敌军,这是魏元忠的策略。

  唐之奇不会想到,自己不经意间的破败举动,竟然使得全军无精打采,更加严重的是,徐敬业在此置阵过久,把警备系数调到了特级,整个军队都已十分疲敝。当李孝逸率领大军,带着火种顺风过河,来到徐敬业大军跟前的时候,徐敬业的兵连队形都还没站好。于是顺风点火,后军猛攻,徐敬业大败,斩首七千余级。

  淹死者不可胜计。

  一场由徐敬业领衔的扬州兵变就此结束,徐敬业等人趁乱领着妻子儿子轻骑逃跑,经江都到润州,再从海路奔高丽。李孝逸得胜后,领兵进驻江都,令人率领小股军队猛追徐敬业。谁都不知道,徐敬业想要去高丽,部将有不乐意的。

  不是说告谋反的有赏,不告谋反的就是谋反么?

  那么,杀谋反的是不是也该有赏?

  徐敬业的部将王那相想通了这些,一不做,二不休,操起家伙来先把徐敬业砍死,又杀徐敬猷、骆宾王,提着脑袋投奔了李孝逸。余党唐之奇、魏思温全部被捕入狱,也被砍掉脑袋送到了洛阳。故事到了这里,想必令大家心灰意冷。一位名垂青史、光彩照人的诗人,一位深受百姓爱戴的诗人,竟会是如此下场。

  然而,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史料上记载骆宾王死了,也未必可信。

  几年后,一段传奇的故事发生在了骆宾王的身上。他让我明白,在人们心目中,一个让人喜欢、充满神秘感的人,是永远不会这样离开世界的。

  裴炎之死

  

  大概在三十年前(显庆元年,公元656年),唐朝的国家图书管理员,东台详正学士宋令文喜得贵子。宋令文的名字很高雅,令文,即美文,他准备给自己的孩子也取一个高雅而又不落窠臼的名字。

  于是,宋之问就这样诞生了。

  宋令文很喜欢孔夫子的言语,“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之问,做到不耻下问的意思。后来他又添了两个孩子,一个取名叫宋之悌,一个取名叫宋之逊,取经典中孝悌、谦逊的意思。宋令文是学士,学问很深,重义气,武功很好,又讲道理,所以朋友非常多。他的长子宋之问也受他的熏陶,矢志于学,成为神童。

  人说宋令文是个完美的人,但他的儿子并不完美,只是每人得到了他的一个特点而已。譬如宋之问,他遗传的是宋令文的文辞华彩;宋之逊遗传了宋令文的书法,写得一手好隶;宋之悌义薄云天,骁勇过人。

  这一家人中,宋之问的名气算是最高的。

  很多人羡慕他,羡慕他遗传了宋令文的才华。然而多数人不知道,宋之问会在未来成长为一个马屁专业户,专门负责写诗给权贵赏玩。二十岁那年,仪表堂堂的宋之问考上了进士,正式开始了他的官场生涯。到现在三十岁,他因为写些对太后歌功颂德(太后那时候还真没开始立功)的诗歌而屡屡升迁。

  这一年,和他一起在崇文馆当老大的还有一人,名曰杨炯,比他大六岁。

  ……

  想不到别人奋斗一辈子的事情,只要靠我的才华,大笔一挥,便可平步青云!

  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

  微臣攀君王之桂树,情何可之?(贱臣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君王的功劳,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面带感动状,点头哈腰。)

  徐敬业起兵的时候,宋之问荣幸地成为崇文馆的大哥大,名声越来越响亮(好坏都有)。至于可怜的杨炯,因为他堂弟杨神让积极参与叛乱,受其牵连,被贬到了梓州(四川三台)当司法参军。宋之问更得意了,从今往后,只顾写那些歌颂太平盛世,赞美君王的诗歌,竟然还是被提拔。

  《灵隐寺志》记载了这么一段故事:

  徐敬业叛乱的二十年后的某一天,名满天下的宋之问来到杭州灵隐寺散心。眼见月明星稀,山水寂寥,他诗人的情怀又被激发出来,于是吟咏道:

  鹫岭郁岩蛲,龙宫锁寂寥。

  的确是好句,秃鹫一样的山岭高高耸立,龙宫锁住了一片寂寥。宋之问感觉这两句不错,吟咏几遍,感觉还是相当的不错。再吟咏,他感觉有些委屈,或者说憋屈,因为他接不上下句了。“鹫岭郁岩蛲,龙宫锁寂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鹫岭郁岩蛲,龙宫锁寂寥。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闹太套?”不行,都太二了。

  宋之问觉得自己有点儿苦逼,于是反复吟咏这两句。

  走到一处长明灯下,有一老僧,淡然望他,见宋之问满脸憋屈,于是问道:

  “你何故苦苦吟这两句诗?”

  宋之问把事情说了一遍,老僧呵呵一笑,道:

  “何不以‘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接下来呢?”

  宋之问自负平生所学无人可敌(杨炯、王勃、卢照邻除外),今日怎么败给一个老和尚了?他讶异不已,问老僧是谁。长明灯下,老僧不动声色地吐出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