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手机是不是拿给姑姑小儿子玩了？”沈冰皱着眉，一开口的语气不好。
“是呀，这不你奶刚出院在家修养，你姑姑就说来看你奶，带着小远小静过来，你奶高兴。你知道咱家没什么玩具哄小孩，小远可聪明了，才六岁就会玩手机，比妈还玩的厉害呢！”沈母只当沈冰想家打电话回来，还说着要拿电话给沈家姑姑接。
沈冰顿时就在电话里面发作，沈母手机递过去一半，听声音不对劲，只好陪着姑姑笑脸自己去洗手间听，“你做什么啊？吼我做什么啊？”
“别给他玩了！拿着你手机乱花钱你知道吗？”沈冰气愤不过，想到自己一家子辛苦挣钱，到头来一个小屁孩这么糟蹋，一时间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
沈姑姑嫁得早，当初嫁给一个穷厨子，沈家全部反对，当初沈姑姑负气出走，如今赚到钱发达了也不多愿意管沈家的事，来一回丢个一两千都是大方的时候。
沈冰看不惯沈姑姑做派，给自己母亲看病钱都不舍得，即便是当初再大的怨恨，也是她唯一的母亲。
“你知不知道，去年拿了你床头柜里一千块钱现金买玩具的是不是沈远？你还敢拿手机给他！今天只是一两百话费，明天不怕银行卡的钱也给你转出去！”沈冰越说越来气，就忍不住脱口而出的伤人话：“你怎么那么蠢！人家拿你当笑话还给人真心实意道谢，当初要不是你为了找那个负心汉！被人骗了十几万还借钱给人骗，奶奶现在也不会得癌症！”说完将手机倒扣在桌上，双手抱着脑袋不知道如何是好，当初以为只要离了家，离了偏执又无知的母亲，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
如今却是被困在了名为家庭的重担里。
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沈冰知道沈母在哭，但是她不会挂电话，被自己依靠的儿子如此说她也不会反驳，是个心地软弱又偏执，自卑又强大的人。
四岁到十岁间，沈母辗转寻找了他父亲六年，花光了两个人以及老母亲多年的积蓄，才回到年事已高的老母亲和认事怨恨自己的儿子身旁。
她也曾满怀希望，也曾绝望轻生，但是都坚持了下来。
“妈，对不起！”沈冰哭音都出来了，却仍旧没有听到对面的声音，他只好率先挂了电话。
书本上的市场计量经济条件犹如蚂蚁爬，如何都看不进去，他干脆放弃了今天的学习，收拾东西准备早点去做兼职。
咖啡店上午只排一个人上班，他去得早还没到中午，碰巧经理在拉他在一旁说了会儿话。
“小沈，你打不打算转正做全职？我听说你今年大四马上毕业了。”经理是个三十五左右的短发职业女性，同时干练老道也是她的标签。
“不了，娴姐，我还在考双学位没那么多时间，毕业也得明年。”沈冰明白对方的意思，他平日里做事干脆利落，得空了也有心多学其他岗位的工作，看在上头眼里就是个好学上进的员工，自然想把控住。
“难怪，小沈你上进心强，学习好肯定能顺利拿到毕业证，姐不难为你，明年毕业了肯定是有更好的选择，到时候有时间再过来店多坐坐。”经理明白理解沈冰的选择，笑笑也不坚持，放人工作去。
吧台的员工正在忙，沈冰见店里坐了两位客人还没点单，立刻过去服务。
“您好，这是菜单，请问想点什么？”沈冰近了几步才发现坐着的两人非常眼熟，他略有迟钝，对面那位就冲他点头笑笑，然后招呼同伴道：“哥，这个服务生是不是鹿东的调酒师？”
“恩，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后者宠溺一笑，抬眼看了沈冰一下就低头去点餐，仿佛和他全然不认识。
“我都可以，你点什么我就吃什么。”罗文模样清秀，笑容让人心情舒畅。
“真乖。”苏黎伸手去摸罗文的头发，后者笑的十分腼腆。
沈冰这时也看见接菜单翻看的是个熟人。
他一言不发，只等苏黎点好两杯咖啡以及甜点，沉默地回到吧台交给收银员打单，自己去帮忙做咖啡。
他怎么来了？为什么又带着那个学生？
沈冰一秒都不相信苏黎只是恰巧喝咖啡选了这家店，即使他不知道沈冰在这里上班他也有手段可以查沈冰。
但有些话多说无益，沈冰只好窝在后台，等同事过去送咖啡。
远远看去，男孩话多且有些笨拙，常常引得男人发笑，宠溺的笑。每当这时男人便伸手去抚乱男孩的发，沈冰直接看见男孩脸上的笑容，带着甜蜜与幸福交织的温柔。
“小沈，你说那两个帅哥是不是一对儿啊？他俩好配啊！一个又帅又美，一个小奶狗！”收银姐姐已婚带娃三十好几，从刚刚送咖啡回来就一只嘴角微扬，满脸好奇地偷瞄那边，见沈冰发愣又碰了碰他的胳膊问：“你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怪怪的，是不是经理说什么啦？”
“谢谢林姐关心，我没事的。”沈冰推开后厨的玻璃门，去里面帮忙做甜点，留下收银姐姐一脸疑惑。
沈冰一直在休息室待到苏黎带人离开，收银姐姐跑来敲门问他有没有空帮忙卸货。
店里男生不多，唯二的另一名男生休假，沈冰只好跟着送货的人一起上下。
箱子里有咖啡豆，也有奶油面粉，是店里做饮品甜点的原料，全部搬进后厨已经过了十二点，送货的师傅来去也跟沈冰混了个面熟，两人站在店门招牌底下，短衫湿透了背心，沈冰露出轻松一笑，转头人递了根烟过来。
他双手接过后，对方又过来替他点烟。
“谢谢！李哥，你们这周只送了一趟？”沈冰抽得少，他看了眼烟纸，塞进嘴里抽了口吐出烟圈。
“前阵老席生病了，就我一个人，一周来一趟都不错了。”李群看了眼沈冰，笑道：“再说了，也就你们店生意好些，我来一趟多拨点儿货，就是你得辛苦点帮忙卸车。”
沈冰闻言也是一笑，麻利抽完两口摁息了烟头扔进门口垃圾桶，对身旁人拉胳膊：“群哥，走，我请你去隔壁吃饭！”
“行！你小子发大财了？”李群跟着过去，嘴上不忘打听：“听林妹儿说你老吃泡面，没钱就不用请哥吃饭，哥请你。”
沈冰听完爽朗一笑，忙摆手否定。
李群是他们咖啡店货源的负责人，这咖啡店连锁开了几百家，采购就是块儿肥肉，李群是他母亲朋友介绍来的干了四五年，市区的房子首付都整了一半。
但李群家不缺钱，他父亲是教授，母亲在外企工作，有一个哥哥在国外读了几年书回来折腾着自己开公司。
两人吃过几次饭，李群这人直爽又没心眼，沈冰跟他一碰酒杯啥都交代清楚了。
沈冰想过自己在鹿东受罗度器重百分之50是有苏黎的关系，咖啡馆也不是他想待得地方，如今教资考过也算有了个务实的一技之长，金融方面他还真想多下点功夫，毕竟这世道最赚钱的就是以钱赚钱，想着能搭上李群他哥的创业路，自己就算赚不到钱也能攒点经验。
买包玉溪回王哥菜馆时，李群点好三菜一汤在那无聊刷手机。
菜馆桌椅挨着桌椅，室内开着空调，室外吹着工地用的大号风扇，风扇的噪音和着吃客的笑谈直击心灵。
沈冰拿两瓶冰啤从缝隙挤过去就听到李群说：“这地方吃饭的真多，味道肯定不错。”
“对，哥你别看这儿小，我来过几回了，做得炒菜正宗好吃。”
正聊着天，先上了炒回锅肉，沈冰便招呼着李群动筷，自己要给人杯里倒上酒。李群伸手一拦说：“别，我下午还开车呢，喝不得。”
“大热天的就得喝点儿，放心这酒精散的快。”沈冰拿开他又拦住的手拿了酒杯过来，递给李群时不容拒绝地回道：“不怕，哥你下午就休息，我替你送！”说着还是给人满上酒。
李群也不多推拒，见沈冰殷勤模样心里自然有了几分打量。
“你啥时候学的货车？”二人喝了两瓶，周遭的闹哄哄气氛传染了他们，聊着家常的声音都高了八度。
沈冰拿起子开酒，回道：“大三上期那会儿，大一拿了小车驾照得等两年才考的货车驾照，不过没开过两回。我妈说技多不压身，听隔壁邻居家开大车每月五六万，就在年前嚷着让我去考。”两人碰了一下杯，沈冰弯弯唇角又说：“我刚拿到本，我妈又说隔壁那邻居出车祸把下半身撞没了，反悔不让我去碰车。”
“你这么年轻能干，开什么大车，这苦你吃不来，听哥的别干这行，不然多浪费你那辛辛苦苦上的大学。”李群说着笑起来，又说起自己的事情来：“我家也就那样，我那个亲哥年前玩股票，被人空头套牢了十多万，那人是专门玩股，有人预计股价将下跌，他将所借股票放空卖出，但股价却一直上涨。家里没人怪他，他却足足把自己关在家一个月才重整旗鼓。”
“他自己存了十多万，输的精光。也许就是因为出去见过了市面，心也就大了不少。”李群见沈冰听得认真，连连摆手欲岔开话题不谈。
沈冰却道：“我活了二十多年，也没挣到过十万，李大哥是个有本事的人。”
短时间里大起大落最能够打击到一个人的心智，而李群的哥哥能够在很快恢复过来，是个非常有毅力的人，再说他出国几年就存了不少资金，有很强的把控能力。
李群给服务员招手拿酒。
沈冰见酒过三巡，菜也吃了一半，便开口问道：“我听说李大哥钻研的是金融经济方向？”
李群看了眼沈冰的眼，低头夹了块菜往沈冰碗里头丢，嘱咐道：“吃菜。”
“对啊，我妈给他铺的路，人一路绿灯从省重点高中考到国外去，我是比不上，小沈你倒是可以加加油。”
沈冰一愣，李群这话里话外的挖苦他听出来了，之前不知道李群妈妈偏爱他大哥，否则怎么一个家庭出来的两兄弟相差如此之多。李群有时跟沈冰聊两句，有时吃顿饭，但他不爱聊自己大哥。
李群大哥准备开公司还是沈冰从另一个采购老廖口中听来的。
“哥，你说笑了，我就一二本大学出来的，也不成什么气候，但也想往上爬。我们这种人没什么本事，就只有股狠劲，见着机会就不放手的那种。”沈冰说完笑笑，惹得李群侧目，也跟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