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挨挨挤挤地开了一朵又一朵，像是身体在木质化的过程中无法把血液同化，于是只好用这种方式把它们排出体外。
终于，所有的枝干都开满了，那些花像一个人深吸了一口气一样，全都缩成一团，下一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步调同时绽开，如同一个人痛到最后失去意识般松懈了一样。
六片花瓣围绕的中心，那些口子同时张开到极致，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声音。
风停了，光也如同静止一般，大约最恐怖的噩梦也不过如此。
一时间，空气中只有那些花发出的声音在回荡。
那声音像幽静山洞中的水落在深潭里，又像香客去寺庙拜拜时僧人突然敲响的磬。
但和那些让人平静下来的声音不同的是，这些花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难言的绝望与痛苦，似乎一个平静生活的人突然被投入万丈地狱，在极力寻找出路，然后发现不得解脱，发出了无奈的哀嚎。
佟欣坐在那堵无形的墙面前，看着眼前发生的剧变，有一瞬间，她什么也听不到了。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越发清晰，有人轻轻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然后她的意识回拢，她依然还在那人的身体里，之前路上遇到的怪人蹲在她身边。
怪人离得那么近，他身上衣袍的纹路都纤毫毕现，可他的脸却依然模糊不清，投射在印象中那部位只是一团五彩斑斓的光。
他的手一直搭在佟欣的肩上。
佟欣的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这人和他们不一样，他有一些与众不同的能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佟欣觉得自己的思绪越来越清晰，然后她终于能控制那具身体了。
可即便怪人的能力这么强，也没有什么用。
变成参天大树的人，他的痛苦依然在延续，并没有因为怪人搭在佟欣肩上的手而有丝毫缓解。
最后，那反握着佟欣的手也终于起了变化，再握不住，慢慢放开了。
在树杈的阴影下，佟欣的眼里不见任何情绪，除了一点血丝外，几乎没有任何嘲讽或是怨忿——按这身体本来的意识，应该是要有这些情绪的。
她不再看眼前的巨木，转过头，看着搭在肩上的手，那手看起来很苍白。
她又看向那双手的主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蹲在身边的人，勉强扯了个笑。
怪人却如受到惊吓般把手拿开了，好像从那丝几不可见的笑意里品出了铺天盖地的绝望。
佟欣觉得，她也许应该流个泪或是露出难过之类的表情会好些，反正她现在内里是个小小孩，和这人也不认识，没有必要在意什么形象。
怪人大约也意识到了，但他可能不是很能理解这些情绪，为什么难过却在笑，他伸出手在佟欣的眼角沾了沾，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掠过，又像妈妈的抚摸。
可干涩的眼睛像是处在旱季的沙漠，一点湿润的迹象也没有。
要是怪人能结束那人的痛苦就好了。
蹲在她身边的怪人似乎看出了佟欣心底的希冀，由蹲改为单膝跪地，轻轻地把她的头搂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