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女尸针对了吗?还是异变后会散发出特有的香气,就像生肉掉进大海里,会将嗜血的鲨鱼群引过来一样?
女尸追着他们不放,那气势骇人,一副势在必得般。
三人跑到气都喘不上来,终于落后的阿甲被一扑,他和女尸同时滚在地上。
托迪和李镇河见状,花了一秒时间犹豫,最后决定冲回去救人。
万一阿甲死在这里,事情一定会爆发。
不能让阿甲死在这。
“打、打她。”托迪这话结结巴巴。
李镇河奔回去,拿着手中的塑料袋往女尸身上打。手边没有任何武器,只能靠那包尸块。
阿甲也在拼命挣扎。
女尸因为在地上滚了几圈,一时无法防备。
托迪看情势有胜算,也跑回来加入战局。
场面一团混乱,短短一分钟时间像是几小时般漫长,女尸竟然就这样被打跑了。
她跳入黑暗中,结束这回合。
三人还在激动地发抖,直直看着暗处不敢大意。
“走、走了吗?”托迪结巴问道:“那东西走了没?”
“吓死我了。”阿甲身上多处擦身,衣裤上全是灰尘。
“快走,啊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李镇河的小腿还在哆嗦,有种站不稳的感觉。
他刚才还颇神勇似,现在后怕上了心头,全身不由得发软了。
“喔喔。”阿甲点头如捣蒜,也怕女尸会回来攻击。
他们还是很害怕,不过也得出一个结论,女尸不是鬼而是怪物,她有实体也会怕受伤,因此只要全力攻击还是能击退她。怕只怕落单而已,单人之力一定赢不了她,可是三个人在一起的话胜算是五五波。
三人仓促而逃,骑上机车连忙离开现场。
即使昨夜发生那么可怕的事,今天三人还是准时上班,因为不来的话无法处理黄柏龙的尸体。
他们先把黄柏龙的尸体找了个尸柜冰起来。还好殡仪馆每天进进出出的尸体颇多,也没人会想偷尸体、更没人想到会多具尸体,因此他们的行为至今未露馅。
以前曾有人抱怨他们的管理松散,因为其中一格冰柜里面是一条老狗,那是某个员工家的爱犬,那狗死后之后他舍不得火化,就把狗冰在冰柜里头,每天打开来跟狗狗打招呼。
那员工之后忽然死了,这事似乎常发生,没人在乎那员工的死,只知道他家的爱犬还留在冰柜里。
因为冰柜还有空间,也就没人特别去处理那条狗,至今牠还在那里。
赖家丰直到快中午都还没出现。
托迪三人隐约猜到发生何事,只是三人都没有说出口。
中午吃饭的休息时间,三人窝在工作间里面,殡仪馆的建物里面冷气比一般地方强,只有二十度左右,尤其是化妆间和工作间的温度又更低一点,以防止尸体腐坏发出臭味。
夏天,这两地方最舒服了,所以不管吃饭还是午休的小憩,他们三人都喜欢待在工作间,除了抽烟被迫要到外头去抽。
没办法,自从政府规定室内不能抽烟后,他们也只能照办。上头知道李镇河有抽烟习惯,还特地在墙上贴了一张“最高可罚一万元”的告示。这是针对吧?李镇河每次看见那张纸都觉得刺眼。
托迪吃完了便当,现在就算是好吃的胡记鸡腿饭也诱发不了他的食欲,吃东西都只是填胃的例行公式而已,他还是想吃脑。
“赖家丰还是没来。”阿甲吃完饭了,剔着牙说道。
“哭倒了吧。”李镇河说道:“昨天够累的,可能太累就昏睡了。”
他说着自己不信的答案,真正的答案藏在心底。
“应该不是吧,看他那么执着,一定会排除万难来送黄柏龙最后一程。”托迪说完,惊慌地看了一下左右,很怕被听见这段话。
毕竟没人知道黄柏龙死了,这是只有三人才知道的秘密。
“我是怕…昨晚看见的那东西。”阿甲压低音量,终于按捺不住地说出口:“就是那个女的…她没抓到我们,会不会回头去找赖家丰?”
“唔…”托迪也怀疑过,就是不敢说出来。
“啊真是这样也没办法,现在去救也来不及。”李镇河说道。
“也好,一次处理干净了,那女的也算帮了大忙。”托迪无情地说道,他搓了下头皮,“一想到还是会觉得头皮发麻。”
“那就别想了。”李镇河说道。
“不能不想呀,她都抓到…柏龙了。”托迪也把声音压到最低,只用气音说道:“万一来找我们怎么办?”
这也是李镇河和阿甲害怕的地方。
三人陷入沉默,半晌阿甲才说道:“怕她勒,我们打跑她两次,就不信打不跑她三次。”
“躲得了一时,啊就怕躲不到一世,如果落单的话…”李镇河摇头,“啧。”
“嗯,不能落单。”托迪说道:“昨天没打死她就不对。”
“唉唉,打的死吗?她应该早就死了吧?”阿甲说道。
“就让她死两次呀。”托迪此时已经在意气用事。
“对,见一次打一次,打到她不敢回来。”阿甲嘴上说得凶狠,心里却怕得要命。
三人就这样聊到午休过后,又继续开工。
他们等着赖家丰,可是午休过后赖家丰仍是没有出现。
随着时间过去,赖家丰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终于有同仁聊起了赖家丰也没来的事,讨论着要不要打电话去关心。
赖家丰今天是旷职,以他的上班情况不像是会旷职的人。
“他最近身体好像不太OK,会不会是病倒在家?”有个阿姨说道。
另个同仁说道:“黄柏龙也病倒离职了,现在家丰又不见…他们两人感情好像很好,到底怎么回事?”
“别问,这种事都别问。”一个资深员工说道,“别关心太多,这里就是这样,忽然就有人去了。”
他口中的去了是指往生、死了,或是离职不回来了。
闻言,也没再多提。
“上头会打电话吧,交给上头了。”他们最后以此结束话题。
殡仪馆内的人看惯生死,也显得人情凉薄。
这现象也牵扯到以往几件离奇的事情,大家的行为模式才演变成这样。
其中一件发生在两年前,大家都还有印象。
一个年轻女化妆师忽然离职,也不跟殡仪馆内的任何人连络,连她在这里的姐妹淘邢雅沐也找不到她。
大家都以为那女化妆师出事,没想到邢雅沐在路上遇到她,邢雅沐很惊喜地跟那女化妆师打招呼,却被白眼以对,还说邢雅沐认错人了。
事后大家才知道,原来那女化妆师是结婚去了,夫家的人以为她只是一般作美容业的化妆师,不晓得她是大体化妆师。
为了不让这事曝光,女化妆师才会在决定订婚之后就离职、并与大家断绝连络。毕竟这行业还是很被人忌讳的,女化妆师也视这为污点,所以想要抹去过往的一切,包括工作经历以及在这认识的每一个人。
邢雅沐很受伤,回来后哭了几天,不解以往的姐妹淘怎会翻人不认脸,邢雅沐觉得这是作善事的行业,可是在以往的好朋友眼中却是不堪启齿、不愿承认的事。
第二件事,已经很久了,恐怕只有老员工才知道。
那是一个叫阿宾的员工,他大概是八字低还是怎么了吧,某天出现疑似煞到的症状,整天忽冷忽热、精神颓废、脸色也很难看,终于没办法再工作,只能请长假在家休养。
阿宾恰好也在殡仪馆内有一个要好的朋友李大哥。
李大哥担心阿宾的情况,就到阿宾家去探望,没想到刚好撞到阿宾要坠楼。
李大哥救了阿宾,阿宾被送医观察,身体状况慢慢好转;不过李大哥就惨了,变成他精神颓糜、身体一天比一天不支,某日就传来李大哥自撞安全岛,车祸死了的消息。
有人说,那是因为有鬼要抓交替,本来鬼选择了阿宾,没料到李大哥坏了人家抓交替的好事,所以那鬼就改缠上李大哥。
有时候好人难当,因此最好别问才不会惹火上身。
在这些事件下,殡仪馆里的人也逐渐对人情漠然。
托迪处理完手边的尸体,和阿甲将尸体推往冰柜。
两人闲聊着。
阿甲看着放了黄柏龙尸块的那一格冰柜,问道:“那怎么办?要是家丰再不来的话,要怎么处理?”
“能怎么处理,跟上次那个一样,混到别的袋里面去囉。”托迪说得轻松。
“又混?”阿甲咧嘴一笑,“就像作撒尿牛丸那样,全部混在一起吗?”
两人不正经的对话被路过的法师听见,立刻斥责了他们一声,“你们应该尊重死者。”
又挨骂了,两人脸色一黯,所以他们才讨厌这个法师。
法师也讨厌他们,厉色地说道:“都在这里这么久了,还是满嘴胡说八道的,迟早会出事。”
“你不咒我们,我们就不会出事啦。”托迪说道。
“好,我们闭嘴。”阿甲不想纠缠下去,只觉得庆幸,还好法师只听到一半,万一让他知道真相就糟了。
法师懒得跟两人纠缠,笔直往化妆间的方向去。
“呼。”阿甲吁了口气。
“呿。”托迪还是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