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李镇河偷了个空到庭院去抽烟,阿甲和托迪也跟着去,烟抽到一半,没想到黄柏龙和赖家丰也来了。
五人在庭院碰着。
黄柏龙拿出香烟来抽。
阿甲疑道:“你会抽烟呀?”
“他高中的时候学的,后来有戒掉。”赖家丰无奈道,“今天心情太差,所以就…”
黄柏龙叹了一声,“现在烟都变这么贵了,那时候七星一包才四十,现在都八十五了。”
“健康捐,懂不懂?我们抽烟的人真是促进绿岛政府的税收,却没人感谢我们。”李镇河也慨叹道。
黄柏龙久未抽烟,一抽起来却很是老练,没有半点生疏。
大家又陷入沉默。
一会儿黄柏龙才开口:“我不想死得那么丑。”
“放心吧,要是收到你的尸体,我们一定会帮你整理得很好看。”阿甲的安慰很另类,不过大家都懂。
黄柏龙点头,“谢谢。”
“你不会死,别乱说。”赖家丰说道。
“我也不想呀。”黄柏龙摇了摇头,想起什么般看向托迪,“晚点我想看看小绪的尸体,昨天没看仔细。”
“看尸体干嘛?”托迪不懂。
“我想知道我会变成怎样,总要有点心理准备吧?”黄柏龙说道。
“这么说也有道理,但于事无补呀,而且…那柜子我实在不想再开。”托迪摇头,“要看你自己找时间看吧,我把冰柜的号码给你,你自己过去找。”
“别看了,我不想看。”赖家丰说道,他难以想象黄柏龙和自己以后可能会变那样,所以拒绝再去看。
抽完了两根烟,五人各自回到岗位上,这午后的闲聊没有半点实质帮助。
几天时间过去,李镇河、托迪和阿甲变得更不安,他们每天都有观察自己的变化,背疽已经恶化了,大家的背部都可以看出人脸的轮廓,虽然还没冒出脑袋来,可这就够惊悚了。
三人一边洗着尸体、一边想着心事,今天难得没有打屁哈啦。
就窒息的沉默中,托迪说道:“黄柏龙好像请长假,这两天都没来。好像是打电话跟上头请的假,说是要把年假一次休完。”
“哪听说的?”李镇河问道:“难怪这两天没遇到他。阿赖家丰呢?”
“他还有来上班,早上才在机车棚碰到。”阿甲说道。
托迪继续说着,“因为他假请得太临时,上头很不开心,今天一直在碎碎念,顺便把我叫去骂。”
“骂你干嘛?”李镇河又问。
“我连续四天迟到。”托迪说道。
李镇河和阿甲恍然点头。
阿甲回道:“不知他的情况怎样,我的背…变得更严重了。”
“那他估计…”李镇河话没讲完,脑海浮现黄柏龙的背部长满脑袋的恶心画面。
“现在也没空管他了。”托迪说道:“自身难保。”
“啊糯米和威士忌好像没用。”李镇河说道。
“高梁也没用。”托迪说道。
“我是用伏特加,也没用。”阿甲说完,问道:“要一起去挂号看医生吗?”
“这是团购的概念吗?三人同行打九折。”李镇河还有心思开玩笑,他在苦中作乐。
托迪配合地笑了一声,“呵。五人才对,还有黄柏龙和赖家丰。”
“嗯,一起问问他们好了。”阿甲说道。
“我倒是有想过…”李镇河的话又说一半。
托迪和阿甲看着他,李镇河却忙着帮尸体清耳垢,平常的服务都没这么到位,这根本是没事找事作地装忙。
“镇哥,你想到办法了?”阿甲催道。
“不确定,只是想想。”李镇河端佯着眼前的尸体,是个新鲜的尸体,刚从医院太平间送过来的,一出生就得了绝症,一拖也十几年,然后还是不幸离世了,没能活到十八岁考驾照那天。
“说来听听,大家一起参详。”托迪也催道。
他们直觉身上的病征不能用科学解释,所以就算去医院也没救,说不定还会被抓去研究。
没到最后一步,三人都不想去医院。
李镇河又思索了一阵,这才开口:“啊你们还记得小绪死的那一天吗?”
“怎样?”托迪问道。
“女尸在干嘛,记得吗?”李镇河又问。
“在吃小绪呀。”阿甲说道:“把小绪的脑袋吃掉了,然后攻击我们,哇操,她可能想把我们都吃了,长得瘦瘦小小的,食量也真大。”
“嗯,吃脑袋。”李镇河说道:“如果我们的病是她害的,她如果是病原体的话,应该也长得很可怕吧?可是她长得很正常。”
“喔喔,这倒是。”托迪回想女尸的模样,背部确实没有肿瘤。
“这代表她作的某件事,很可能可以防止这种病症。”李镇河说道:“但我也不确定啦。”
听到这里,阿甲和托迪心里已经有底。
三人看着工作台上的少年尸体,纷纷想着──这是一具新鲜的尸体。
女尸会吃人脑,说不定人脑就是抑制他们发病的解药。
托迪咽了口唾沫,喉结咕噜动了一下。
真要这么作吗?要玩这么大吗?
“可以不要生鱼片吗?烤熟了有没有用?”阿甲喃喃问道。
“我也只是猜喔。”李镇河连忙澄清。
“死马当活马医吧。”托迪说道:“阿甲,去把赖家丰叫来吧。”
“好喔。”阿甲点头,很明白托迪的心思,并不是因为大家都在同一艘船上才要叫赖家丰,而是…
凡事都要有实验精神,他们缺一只白老鼠来试验。
阿甲心急,没有任何耽搁就跑去火化场那边找赖家丰。
赖家丰看见阿甲出现,表情有些惊讶,眼神闪躲了一下。
“过来找你的,有重要的事。”阿甲揽住赖家丰的肩膀,靠得很近跟他说话,怕两人的对话内容会被旁人听去。
一个员工见状,打趣道:“阿甲,你怎么来了?快放开家丰,别趁柏龙不在就对家丰毛手毛脚。”
“呿呿。”阿甲挥着手,连回都懒得回。
那员工笑着离开。
待四周没人后,阿甲才又说道:“黄柏龙还没死吧?”
“他、他没事啦,什么死不死的。”赖家丰在这行待久了,对生死看得很淡,可这次出事的对像是黄柏龙,赖家丰才知道自己仍是会畏惧死亡,他不想黄柏龙死掉。
“糯米没用、酒也没用,对吧?”阿甲说道:“镇哥是想到一个办法,但还不确定有没有用。黄柏龙的情况应该很糟了,我们在想…是不是要让他先试试。”
“什么办法?”赖家丰暗淡的眼神终于一亮。
阿甲把李镇河说的话重覆一次。
赖家丰听得认真,阿甲一讲完,赖家丰毫不犹豫便说道:“留给我,我要。”
“好。”阿甲扬起特有的苦瓜式笑容,然后挥挥手离开了。
他还要赶着回去向李镇河和托迪报告结果。
阿甲匆匆回到工作间,却发现门被反锁,他打不开门进去。
“喂,我回来了。”阿甲说道,声音不敢太大,怕会被其他人注意到。
李镇河一会儿过来开门。
阿甲迅速闪进里头,“干嘛锁门?喔。”未等两人回应,他已经明白了。
托迪手里拿着工具,站在尸体的头部旁边,他正在帮尸体进行开脑。
“动作这么快。”阿甲报告道:“赖家丰说他要,不对,他应该是帮黄柏龙留的。”
“当然要快一点,新鲜的尸体可遇不可求。”托迪说道:“早猜到他会要,不然也没别条路可以走了。”
“弄得怎样了?”阿甲走过去看。
“取了块头骨下来了,就缺根汤匙把大脑挖出来。”托迪说道。
“汤匙…啊,这个。”李镇河走到中午的便当袋前,他们吃完的便当盒还没拿去丢,汤匙和筷子还在里头。
李镇河拿出自己用过的汤匙,舔掉上面残留的几颗饭粒,接着把汤匙递给托迪。
“便当盒也拿过来装吧。”托迪示意道。
三人就这样齐心协力,把尸体的大脑挖了一部份出来,不过汤匙太短,他们没办法挖得太深,只挖了半个便当盒的量就收工了。
托迪又把取下的头盖骨拼回去,这点事对他们来说驾轻就熟,那些车祸被辗烂的尸体,他们也能拼成全尸,所以这点事更是小意思。
“大功告成。”托迪呼了口气,然后看着便当盒里的脑袋,大脑被他捣得跟豆花似,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好难引起食欲。”
“难得有你不想吃的东西。”阿甲调侃道。
这天下班后,四人一起往赖家丰的租屋处去。
李镇河很想确认黄柏龙的情况,因为大家都感染了一样的病症,所以黄柏龙的下场很可能就是他们的预告。
托迪、阿甲的心思也一样,但他们不能这么明显地表露出来,只能借口是关心黄柏龙的情况,希望能一起想办法医好他。
赖家丰的脸色忧愁,从他的反应能想象黄柏龙的情况肯定很糟。
他们一会儿回到赖家丰住的地方,赖家丰说道:“这几天他都住我这,这样方便我照顾他。”
“喔。”几人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