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族的永续,并非生养。
——魂衍书
为什么需要后代?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在丛林里逃亡,突然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人类的命运已是举步维艰,每个人都在生与死之间徘徊。如果注定灭亡的话,徒劳的延续只会延长种族的痛苦。
何必在破壁残桓中苟延残喘?
为什么有我?
在树叶的间隙中,他看到远处的山巅上,是阴暗的云。
绝望的气氛笼罩着他。
如果逃亡便是生命的全部的话,生与不生,活着与死亡有何区别。
冰冷的雨点,凌冽的风中,一路留下沾染鲜血的脚印。
战斗!拿起刀来!
即使身死,也要在战斗中消亡。
他止住了脚步,紧紧的握着刀。血液混杂着寒冷的雨水,从刀柄上滴落在地。
即使是在最危急的时候,仓山族人也不会抛弃手里的刀。因为再凶恶的野兽,剔除了爪牙后,都只能沦为猎物,更何况人类这弱小的种族。
锈迹斑斑的刀,约有两个巴掌宽,长度已经超过了他的身高,刀身厚处也足有两指厚。这是仓山族很常见的样式,为了一击毙命绝大多数猎物,同时能对巨兽造成足够大的创伤。
丛林里,传出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他知道是它来了。
他微微眯着眼睛,想要看的清楚一些,但眼前也是一片模糊。因为血液的流失,和长途的逃亡,他已经精疲力竭了。
突然,一个巨大的黑影扑了上来。他只看见了黑色的一团,反应终究是慢了一拍,只能勉强用刀身挡在身前,做出一个防守的姿势。
只听见一声闷响,瞬间他就被撞飞了出去。他的刀也掉落在了地上,已经有过无数次战斗后刀身,被砸出一个缺口。
承受了巨兽猛烈的撞击后,鲜血直从他嘴角流出来。战斗还是太勉强了。
他躺在地上,双眼闭着,又或许是不想睁开,尚有一丝气息。死亡的脚步逐渐靠近,他心中最后的一丝火苗也熄灭了。
意识慢慢模糊,它越来越近,声音却渐渐消失在脑海中。他感觉自己被什么的东西刨动了几下,又感受到一片温热,像血一样……随后便是无边的黑暗。
“元老弟,他不会死了吧?”
“怎么,你还想把他烤了?”
巨兽已经躺在了地上,在它的脖子上,一左一右,有两道致命的伤口,不断的涌出血液。在它面前,还躺着一个沾满鲜血的人。
元青狠狠的踹了那巨兽一脚,嚼着一根野草,来到那死活不知的人旁边,检查了一番。
“还好,是活着的。”
说完,他把自己的板刀别在腰上,直接逮住那人撩到肩膀上,又捡起了那个人遗落的刀,踏上了回家的路。
“老戎,我先走了。剩下的你处理吧。”
“……”
壮汉看着剩下的那只比自己大几十倍的猎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雨又大了些,胡乱的拍打着他的脸。
天光衰弱,黑云覆盖,夜幕很快就笼罩了下来。
云巅上,那一棵巨树下,燃起了一个又一个的火堆。
有些人已经回来了。云巅的那些女人和小孩也凑在一起,围着巨树,坐在木墩上谈天说地。
一个留着撮山羊胡的人,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坐在木墩上。
他扫视了一圈,特别留意的看了一下火堆旁,那里放着一些野猪、山羊之类的猎物。
“不是说今天回来吗?怎么才这么几个人!”
周围安静了一些,有些人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过了会儿,其中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说了一句:“老承,你就别念叨了。这不是下着雨吗?回来晚点也很正常的。”
“下雨就能晚点了?不会提前算好吗?”山羊胡瞪着眼睛,“不是我说,这回来的晚,肯定还是什么东西都没捞着。”
“我管粮库几十年了,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往年都是越存越多,到你们这儿仓库都快见底了。”
“你们都是老鼠吗?跟个废物一样?”
山羊胡一句句像连珠一样吐出口来,看那作势还没说完。
听到这里时,有个年轻人忍不住了,忽的站了起来,说:“老东西,你说啥呢?”
山羊胡随意的瞄了他一眼,淡淡的说:“我说你们是废物!”
“呸,你这个老东西。”年轻人满脸怒气,就要冲上去用拳头理论。
胖中年人赶紧给他拉住了。
“你小子别冲动,他不就一直那样吗?再说那是你爹啊。”
中年人劝说道,想办法把他支开,“你就别理你爹了。你看堆里缺柴火了,你去砍点儿吧,也冷静一下。”
在劝说下,年轻人眼中的怒火收敛了一些,想了想,就拿着刀出去了。走之前还留下一句话:“老东西,你再敢乱说话,看我回来不揍你。”
“谁揍谁还说不定呢……”
山羊胡小声嘀咕了一句,没再念叨了。
另一旁却打开了话匣子,全是什么前几天老山羊被打的呜呼连天,什么脸肿了七天没消之类的。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不时传来嘿嘿的笑声。
山羊胡把脸转到一边,装作没听到。
过了一会儿,他鬼鬼祟祟的来到那中年人身边。
“老茂,我跟你说个事儿啊。这件小事你一定得答应我。”
中年人有些疑惑,还是拍了拍胸脯说:“承兄,你有事尽管给我说就行了。”
他小声的对胖中年人说,“我儿子下次想打我的时候,你记得我拦着,”说着,他又狠狠咬了咬牙,“最好替我揍这个臭小子一顿。”
“?”我寻思着你这嘴不是挺厉害的吗?现在怂个啥啊?心里想着,中年人只能无奈的笑着点了点头。
“……”
闲聊中,狩团的人也陆续回来了。
他们带回来的猎物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因为自从几年前狩长换位后,狩团的狩猎目标就改变了。
以往的狩团,大多是搜寻巨型猎物为主,每次任务只有几个目标。而现在,他们就只需要抓一些小型猎物就行了,只是需求的数量更多。
从整体上看,每次外出的收获比以前少了一些,因此库存的粮食也在不断削减。这也是山羊胡老头忿忿不平之处。
远处,又有人回来了。他的爱侣姗姗跑上前去,两人拥抱了一下,耳语着,并肩走了回来。
来到火堆旁,那人把手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放,组装成了完整的血淋淋的大兔子。
看着这兔子的惨状,有人发出一声惊叹,“啧啧,单兄,就一只兔子,你给它整得这么惨。”
“你是不知道,可把老子给气死了。”单范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解释道,“前几天,我看到人那么大个洞,隐约还有声响。我以为有什么好货,就放块肉在外面钓,等了半天,结果跑出来一只兔子。”
“他娘的,气的老子一刀给它砍成了两半。”
狩团的兄弟们听了都笑了起来。只是角落里,一个披着黑袍的老者出了声,“你这有点不对,兔子一般是不吃肉的。”
“你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面对质疑,单范皱了皱眉头。
两人对峙着,空气一度有些凝滞。
有人赶紧打圆场说,“单兄又没疯,没事怎么会把一只好好地兔子劈成两半呢,对吧?”
然后,他们就拉开话题,开始讨论他们怎么抓住猎物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呵,兔子。山羊胡不屑的看着那火堆旁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再大的兔子,最多也就够吃两顿,真是白瞎了好几天的食物。
那些回来的人,他都只瞟了一眼。
现在的狩团,连些像样的东西都带不回来了,竟然还有人捡了个人回来?
突然,他半眯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