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枯寂的山谷内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一株干枯的梧桐轰然倒下，腐朽多年的老根寸寸断裂，抓不住坚实的土地，也支撑不起老迈的身躯。
不远处，一黑一黄两条老狗被惊醒，汪汪的叫了两声。
黄狗拱了黑狗呜咽了两声：“最后的老树也倒了，啥也没了，我看咱也赶紧走吧。”
黑狗耷拉着耳朵呲着牙：“你特么傻啊！不知道现在啥时候啊，外面都在闹人灾！好家伙，抬起头铺天盖地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下跑的全特么是人！”
黑狗侧着身子，伸出后腿在脖颈处挠了两下，再度慵懒的趴下：“就你这二两肉都不够一盘儿菜的，还想出去？！”
黄狗呜咽了一声，也不反驳，毕竟现在人族壮大，万族式微，实力不够，出头就是别人的盘中餐。
万灵沦为人族的血食，自血肉中吸取气血与灵气，抽取先天道则。
两条老狗也不多言，挪了挪身子继续睡觉。
夜色悄然降临，丝丝缕缕的星光垂落在狭小的山谷中，潇潇轻风浮动，竟有一丝的安静与祥和……
没过多久，这唯美的气氛被一阵凄惨的狗叫破坏了……
“嗷呜汪汪汪汪……”老黄狗瞪着铜铃大的双眼，一跳竟有数丈远！
“妈的老黄……你个狗曰的东西搞什么？！”一旁的老黑被他吓了一跳，扭头对着他汪汪的吼了两声。
只见老黄狗神色严肃的盯着老黑旁边的土地：“妈的就是有东西在曰老子！”
老黑暼了一眼脚下的土地，狗脸一肃，身躯横移，竟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
它呲着牙紧紧的盯着那里，眸光如炬，身上的杂草般凌乱的黑色毛发有如乌针般道道耸立。
灰褐色的土壤中掺杂着砂砾，在夜色的掩盖下，与平日里一般无二。
但黑黄二狗神色严肃，紧紧的盯着那里，仿佛土壤与砂砾中掩埋着大恐怖！
片刻之后，土壤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下方传来阵阵巨力，将土壤顶起来，变成了一座低矮的小土包。
老黑狗呜咽着，呲着牙，铜铃大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小土包，缓缓的度着步子，爪子从肉垫中伸出来，闪烁着锋锐的寒光。
老黄狗往后退了两步，呜咽了两声：“黑哥，人家好怕怕~”
老黑狗汪了一声：“滚你娘的！恶心狗！”
被老黄狗这么一打诨，老黑狗也没那么紧张了，虽然依旧戒备着盯着那里，但支棱起来的双耳与毛发却收了回去。
“看来这小破山谷不简单，居然有咱兄弟俩不知道的隐秘！不过也不用紧张，只要不爬出个人来，其他都好说，等它出来了，老子三口吞掉！”老黑狗伸出猩红色的大舌头舔了舔嘴角。
老黄狗摇着尾巴从地上扒拉出一弄块大石头，往小土包的方向丢了过去，过了许久，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两狗虽有放松，但也没有将其完全忽略，时不时的也会往小土包的方向看一眼。
夜凉如水，悄然而过，朝阳升起，道道光辉撒向大地，照亮山谷。
这一刻，突然从小土包内传来一声轻微的闷音，似是有人在擂动巨鼓，声音在整个山谷回荡，小土包颤动，有砂石土壤滚落。
黑黄二狗听到这道闷音，对视一眼，竟有一丝的心慌，仿佛巨鼓锤击在它们的心田，身子不由自主的颤动了两下。
此后每过一刻钟，那沉闷的声音都会响起一次，令二狗心中一阵惶惶不安，仿佛灵魂都在不由自主地战栗，它们蜷缩在山谷的角落里，盯着那块小土包。
直到正午时分，阳光直射大地，日光炽盛犹如天顶利刃，照射在小土包上。
沉闷的声音连响三声，突然传来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小土包颤动，缓缓龟裂，灰褐色的土壤与砂砾滚落。
一只苍白的手掌从小土包中伸了出来，紧接着又伸出一只青灰色的手掌，两只手掌用力扒开小土包，从下面爬上来一个满脸茫然的青年男子。
他长发蓬乱，身上沾满了泥土。衣衫破碎，左手苍白右手青灰，僵硬的扭了扭脖子，左右望了望，很不协调的活动了两下。
炽盛的阳光洒落，让他有些眼晕，似是很不习惯。
他形容枯槁，仿佛下一刻就会倒在地上化作死尸。用力抬起青灰色的右手遮住双眼，靠躺在小土包上，微微喘息着，鼻翼煽动，仔细的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像是要分辨什么。
阳光照射在他身上，有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他身上弥漫而出。
远处的黑黄二狗看到从小土包中爬出一个人形生物，顿时紧张万分，汪汪的叫了一声，两条狗一跳三丈高，十分人性化的搂抱在一起，身躯轻轻的颤抖。
“妈……妈耶！竟然真特么爬出个人来！真特么是哔了狗了！”老黄狗牙齿颤抖，狗语吞吐。
“小……小黄……别怕啊，有哥在呢！”老黑狗大着舌头说：“一个人而已，没什么好怕的，实在不行哥给他跪下……”
一直到日落时分，晚霞覆盖晴空，从土包中爬出来的人才坐了起来，自语着古老而晦涩的语言。
他朝着两狗看了一眼，发出一道晦涩难懂的音节。
两狗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狗眼中看到了一分惊愕与不解。
“黑哥，你见多识广，知道他说的啥不？”
“我上哪知道去？这人儿怕是个傻子吧，狗话不会说吧，好像连人话都不会……”
“听说野人也不会说人话……而且野人更凶残！不光只吃异兽，还吃人！”老黄狗呜咽的说了一句。
黑狗打了个哆嗦，前腿耷在黄狗的脖子上，“兄弟，你上前问问他叫啥？想干啥？会不会说人话？他要是不会说话你教教他咋说人话……”
“为啥是我……”老黄狗盯着老黑狗，“你是大哥呢，你咋不去？！”
“你懂个屁！大哥我是黑狗！黑狗肉比黄狗肉好吃多了！老子去了他会直接吃了我！”老黑狗神色严肃的冲着老黄狗汪汪汪的叫了几声。
“谁说老子不好吃？你尝过？！”老黄狗当场表示不服，再怎么说本狗也是吞食日月之精华修行而成的妖身，炒爆炸煎烤，咋做都很香！虽说比不上龙肝凤胆，但也绝对能让人食指大动，口水直流的美味！
老黄狗舔了舔自己的前腿，他对自己的肉体还是很有信心的。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小土包的方向传来一声凌厉的犬吠！
声音穿金裂石，直贯云霄，有如妖尊怒吼，撼天动地！
黑黄二狗抬头，眼神浑噩地盯着那个发出犬吠的人，神魂战栗，肉身不由自主的匍匐过去想要见礼。
过了片刻，威压散却，两狗惊醒却发现他们已经到了那个人的身前！
老黄狗抬起头，只见那人皱着眉头，面露思索之色，盯着两狗。
他身子上的苍白与青灰已经完全消失不见，瘦骨嶙峋的身躯却全然没有白天那种生命力即将枯竭的灰败迹象，反而如同烈日烘炉一般充满了活力！
他发出一个晦涩难懂的音节，声音如雷，面带询问之色看着两狗。
黑黄二狗神色茫然的对视了一眼，全然不懂他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声带发音，对着两条狗，汪汪汪的叫了两声。
老黄狗立马精神了，甩动了两下尾巴，“原来你会说狗话呀？刚刚直接汪汪嚎两嗓子不得了，俺俩也能听懂了，还在这给我装文化人儿，说啥狗都听不懂的鸟语啊？黄老大我虽然不是人，可你是真的狗！”
他皱了下眉头，果断的在老黄狗的天灵盖上来了一掌，将其打的口吐白沫，翻倒在地。
然后对着老黑狗汪汪汪的叫了两声：“你们连万灵共通的语言都忘记了吗？为何只会狗语？”
老黑狗看着老黄狗的凄惨模样，神色严肃的回答道：“万族早已没落，不复昔日荣光，无尽岁月来，只剩人族依旧昌盛不衰，而人族又以万族为血食，各个种族为了延续，早已切断了联系，各自封闭在本族的小世界里，共通的语言早已磨灭在时间中……”
他点了点头，露出思索之色，又汪汪了两声：“人族的语言可有改变？教我说人话，我不吃你！”
老黑狗哆嗦了两下，心道果然，人类这种生物不可轻易招惹，动不动就是吃……
它瞥了一眼还在吐白沫的老黄狗，他说过不吃我，莫非是要吃了这条傻黄狗？
它咬了咬牙，虽说道友不死贫道，可是……
老黑狗咬了咬牙：“这位前辈……老黄虽然说话不经脑子，但也无大错，再说了我兄弟二狗多日没有进食，身上也没有多少油水，肉质酸涩不堪，被前辈吃了怕是会伤了肠胃，还请前辈也放过这傻狗一马……”
那人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擦了擦嘴汪了一声：“教我说人话，我就不吃它，黄狗肉没黑狗肉好吃……”
老黑狗打了个哆嗦，连忙回答：“前辈别急……您要是实在饿的不行就吃老黄狗吧……”
“吃不吃先放一边，教我说人话！”他面无表情的再汪一声。
“好嘞，好嘞，我在人类世界游历过，知道人话都是从最简单，最基础的开始学……”
老黑狗目神色严肃的看着他，伸出一只前爪轻点地面，“来前辈，咱们先学第一句——爸爸！”
“…………”
“来，前辈，叫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