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看脸色

西葫芦炒鸡 著    2555 字     发布

 李义府竟然信了。

  他当然要信,让我我也信,因为李治已经怒了。

  既然大师都这么说了,那咱就腾腾……

  二十万缗,其实就是二十万贯,缗的意思就是串钱用的绳子。一贯是一千文,二十万贯就是二十万倍的一千文,也就是两亿文钱。这个时候,一斗米也就几文钱,唐朝的一斗是十斤。按照购买力计算,一文钱可以买至少一斤大米,相当于现在的三块钱。所以,李义府同志现在的任务,是在李治要脚踢自己之前,凑够六亿元人民币。

  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给自己腾腾。

  嫌卖官慢,李义府连卖身的心都有了。

  自古祸不单行,灾偏双飞,钱还没凑够,灾难先将了李义府一军。卖官紧张进行着的时候,李义府的老娘突然逝世。虽说李义府作诗很好,做事差劲,但,再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人都是亲娘生的,只要不是小时候受过虐待,都能明白慈母手中线的含义。李义府就领悟得非常好,他不仅自己领悟,还带着杜老先生一起领悟。

  在他俩登高望远,振臂而呼之前,我们要先来学习一下古代礼制小知识。必须要恶补一下,否则待会儿你都不知道他俩是在作甚。

  首先,相信大家都很明白守孝三年,但实际上,古人守孝从来不守三年,他们守的是二十七个月。尊亲死后,十三个月是小祥,二十五个月后是大祥,二十七个月后是禫(音:淡)祭。这就是我们所见过的小祥、大祥、除服三个过程,尊亲死后,第十三个月要祭奠,第二十五个月要祭奠,第二十七个月再祭奠一次,丧礼完成,把丧服脱掉,故曰“除服”。

  上说:卒哭(百日)祭后,孝子只能食粗饭饮水,小祥祭后才可以吃菜与果,至大祥祭后,饭食中才可用酱醋等调味品。

  古代礼制是天人合一的产物。

  十三个月,孩子可以离开妈妈,一个人站立行走;

  二十五个月,孩子有了自己的习惯和主张;

  二十七个月,孩子问这问那,带着好奇心,开始对这个世界的欣赏和探索。

  李密《陈情表》中有言:“乌鸟私情,愿乞终养。”《本草纲目》对慈乌有所解释:此鸟初生,母哺六十日,长则反哺六十日。一位父亲曾经说过,从你心灵独立之后,我花了无数光阴一遍又一遍地教给你最简单的东西,等我老了,你会怎样呢?从未看过《弟子规》的人,才会把古人的规矩说成桎梏和枷锁。

  而我们应该看到,就连最险恶的人,比如武皇后和李义府,都会在孝道上体现出光辉。

  李义府现在属于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他还违反规定,初一、十五忙不迭地请假去哭丧(朔望给哭假)。朝廷对此有规定,作为朝廷大员,纵便你是最高特权的皇帝,也得以日代月,二十七天完事儿之后,不该哭的时候再哭就得被人骂。李义府不管,他天天请假哭娘。一个人哭得太寂寞,他领着杜老先生一起去哭。

  李义府究竟是关心自己胜过任何人,李治现在不爱搭理他,他属于躲清闲。在哭丧的同时,他乐于让杜元纪看气。是的,还是看气。长安城东,有无数古冢,纷乱错杂之间,却有气脉承接。李义府死了娘很伤心,但死者长已矣,如今他更关心自己的死活。和杜老先生穿着普通人的衣服,一起登上古冢的时候,李义府绝不会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犯了一个低级错误。

  李义府聪明不假,他来城东的时候,把官服换下,穿上了普通衣物,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想想看,要是让人撞见堂堂宰相和术士在一起对着龙脉指指点点,岂不被小人所害!?想到这些,李义府和杜老先生穿上了普通衣服,登上古冢,一起对着龙脉指指点点。低级错误就在此处,你堂堂宰相,竟然和术士微服私行,偷偷摸摸地察看皇城气色,这是想做什么?

  其实,李义府也就想看看自己那狱气被不太够数的十几万贯铜钱冲散了没有。

  越看越像是没有。

  没有怎么办?

  没有……那是因为诚意不够,凑够二十万贯了没?

  还没有。

  这样不行啊,狱气之神会杀了你的!

  李义府菊花一紧,急火攻心。他不知道的是,他和杜老先生候望气色的状态被人转发给了李治。李治想要治人,真的想要治人。李义府想要腾腾,差不多也是差,于是,继续卖官许愿。该卖的官位都卖出去了,官位常有,而富人不常有,把朝廷富人榨了一遍的李义府不甘寂寞,想来想去,觉得有必要冒一下险。

  时间紧迫,给钱就做,赶紧,速度,麻溜的!

  李义府不等人家跑上门来了,他自觉脸皮薄,竟然让自己儿子李津(右司议郎)跑到人家家门拉单子。像这种单子,基本上属于上门就能签的,别的废话屁话不用多说,你拿钱,我给官,就这么简单。然而这一次,李津觉得老爸闹得有点儿过分了。李义府让他找的这个人,是叛臣的后代。

  这个人名叫长孙延,长孙无忌的孙子。

  长孙家族早就被肢解了,个个被李治和武皇后打击得狼狈不堪。这个长孙延,虽说没有罪过,但作为叛臣的孙子,也难免受到牵连。有人替他求情,李治才从轻处罚了他。但由于李治本来就想打击他们,还是不重用长孙家的人。不过,长孙延有钱。这个钱,可能是李治和武皇后送给长孙无忌的十车珠宝的其中一捧,也可能是人家长孙延以前攒的小体己。不知道李义府同志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知道长孙延有钱。

  也不管他娘的三七二十一,有钱就行,我消消狱气!

  李津对长孙延说:“你掏钱,我替你弄个官(吾为子得一官)!”长孙延非常高兴,因为保守估计,李治不死,长孙家族永无出头之日。于是,慷慨拿出七百贯钱(七十万文),送给李津,买了个司津监当当(受其钱七百缗,除延司津监)。司津监就是原来的都水监,管水利的,正五品上,也算不小。看起来,李义府是想钱想疯了。朝廷最忌讳的不是你卖官,而是你卖给谁官。你可以把官卖给阿猫阿狗,但绝不可以卖给褚小良、褚三良,更不可以卖给长孙铁、长孙盐!

  右金吾仓曹参军杨行颖告状来了。

  仓曹参军,正七品上。仓曹参军是名词,是主要词汇,也就是说,不管你前边儿的词汇有多么光彩卓绝,多么天花乱坠,你永远都是个参军而已,正七品上,永远小于正五品上,更小于宰相。先声明一下,我不知道杨行颖为啥敢告状,各种情况都有可能,但最可能的却是——看气。

  看气的意思,就是看脸色。

  李治想治谁,自己看不惯谁,谁贪赃枉法,那就弄死谁。

  初夏时节,李义府被关进了大牢。负责调查李义府不法案的人员有司刑太常伯刘祥道以及御史、详刑数人,负责监督整个过程的人,是司空李绩。令大家奇怪的是,各部门调查,本以为会遭到中宫某些人的阻挠,但此次调查却出奇地顺利。等大家认为李义府罪名成立的时候,武皇后正在中宫勾引李治。

  四月的一天,李义府下狱,几天后,李治下诏曰:

  李义府除名,流放巂州(四川越西);李津除名,流放振州(海南三亚);其他诸子及女婿一并除名,流放庭州(天山北麓)。

  此诏一下,朝野称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