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征南将军

洛飞儿 著    3674 字     发布

  重兵把守的长乐宫门口,隐约有些吵闹声传过来。

  乐玖皱皱眉,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经过多日精心调养,身体已经渐渐好了,虽然沉疴难愈,但好歹也能行动自如。

  这时代又没什么娱乐项目好打发时间,而且这身子也实在是孱弱,稍微跑两步都气喘,每日里除了能在院里散散步,便只能写写字打发时间了。

  还好原太子的部分记忆还在,这写字画画的技能倒没丢,欣赏着龙飞凤舞的大字,乐玖心情倍感舒畅。

  好兴致被外面的争吵声破坏,有些气恼,快步往宫门口行去,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搞事情。

  门口传来一声娇喝:“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连皇兄的御书房我都随意去得,这宫里还有什么地方是本公主不能进的吗?”孤若月小手叉腰,横眉瞪眼,腮帮子都气得鼓起来。

  随侍的几个太监宫女却没了初时的嚣张,早在守卫抬出皇帝口谕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吓得两腿打颤了。

  不过这孤若月是谁,是堂堂七公主,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子,自小便被皇兄骄纵惯了,这苍烈皇宫就没有她不敢闯的地方。如今居然在一个亡国太子的宫门口被挡了道,大觉颜面尽失,自然是万分气恼。

  侍卫们虽然身负皇命,若有硬闯者,一律拿下,反抗者就地格杀。但其实心里都很清楚,若是真把面前的小祖宗怎么样了,那自己不也得立马人头落地,没准还得株连九族。

  但若真放了公主进去,惊扰了里面那位,只怕皇上怪罪下来,自己小命照样不保。侍卫们左右为难,只得以身体作墙,任打任骂不敢还手,还得低声下气地好言相劝。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乐玖已行至宫门口,虽然这些侍卫平日里死活不肯跟自己开口说一句话,却也能看出对自己并无任何不敬,想必如此这般,也只是奉了皇帝的命令行事。

  经过月余观察,乐玖也大概掂量出了原太子在这苍烈皇帝心目中的分量,反正绝不会到杀之而后快的地步,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是以在这长乐宫中,住得倒是安心自在,俨然已经把这当成自己家了。

  “你们真是反了天了,待本公主回去便让皇兄砍了你们的脑袋。”孤若月一边骂道一边左躲右闪,想在人墙之中寻个缝隙钻进去,开玩笑,自己早就对这乐国太子好奇得不得了,只怪皇兄把人藏得太严实,不仅不允准她想见一面的请求,还明令禁止她不许再提,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这下孤若月好奇心更盛了,皇兄向来宠爱自己,只要不是很过分的事情,向来都会顺了自己的意,这次不过一个亡国太子而已,怎么就这么藏着掖着,看都不让自己看一眼呢。

  思及此,越发坐不住了,费尽千方百计终于得知这乐玖太子的住处,便一刻也等不及了,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谁知道这些守卫软硬不吃,死活不肯让她进去。

  孤若月长这么大,哪有底下的人敢这么忤逆她,怒火中烧,什么公主威仪也顾不上了,挽袖子就要亲自上手揍人。

  “什么人在那儿喧哗?”一道冷冽带着微愠的声音响起。

  “本...公主是...”孤若月抬头气冲冲地说道,只是几个字才出口便睁大美目没了下文。

  面前这人约莫二十出头,白肤胜霜雪,双目赛月星,一袭白衣随风微动,犹如神仙下凡。漆黑的长发垂在两肩,有一束被风吹起,调皮地在胸前晃来晃去。

  因刚才走得略急了面色有些潮红,朱唇半开,胸膛起伏微喘,俊美的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怒气,却因为病体未愈而显得如弱柳扶风,那一瞪眼失去了一些凌厉,倒平增一丝欲语还休的别样风情。

  自喻为苍烈第一美人的若月公主都看呆了,小心脏扑通扑通差点蹦出来,刚才还盛气凌人的公主殿下突然泄了底气,“我、我......”支支吾吾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见对方还是个半大的姑娘,长得粉雕玉琢的煞是好看,此时手足无措的样子更显可爱,乐玖的那点火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捉弄心顿起,乐玖促狭一笑,然后学着若月的语气道:“你、你......你怎么了?”

  孤若月的仆从见对方居然胆大包天戏弄公主,自家公主居然还是一脸花痴样,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有些无可奈何。

  这也怪不得公主,要换成别的什么人,只怕自家的刁蛮公主早就暴跳如雷了,只怪对面的公子实在太好看了,任谁见了都会砰然心动。

  孤若月搅着手指,有些不敢直视乐玖清澈含笑的眼睛,红着脸轻声道:“你就是乐玖太子吗?本......我、我叫孤若月。”

  孤若月、孤若寒,细看之下倒真有几分相似,想必应该是位公主吧。

  “你是公主吗?”乐玖的声音软了三分,虽然苍烈国跟乐国之间是血海深仇,但自己却不是真正的乐玖太子,实在无法太感同身受,只是对苍烈国没有什么好感罢了。

  何况这妹子也才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家国血仇不能算在她身上,但自己不是真正的乐玖太子这事儿却万万不能暴露,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要表现得太亲切吧。

  “嗯。”若月用力点点头,眉飞色舞道:“当今天子是我一母同胞的哥哥,你可以叫我七公主,也可以叫我若月。”

  想想又用力摆手急切道:“叫公主太生分了,你还是叫我若月吧,好不好?”说完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期待地仰头望着乐玖。

  乐玖忍笑,手握拳抵住唇咳了一声,板着脸故作冷漠道:“你既知我是乐国太子,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莫不是来向我示威的?”

  孤若月顿时慌了神,连忙摇头辩解:“不是不是,我只是听人说乐国太子长得犹如天人下凡,聪明才智更是举世无双,早就想来拜访了,不是来示威的。”

  乐玖清冷的声音似乎里含着无限痛楚道:“如今公主见到了,便请回吧。这世间已经没有乐国,更没有乐国太子了,乐玖只是个阶下之囚,怕冒犯了公主。”

  若月公主目中含泪,也许是被乐玖的冰冷态度所气,又或许是对乐玖的遭遇深感同情与内疚,对啊,乐国的灭亡还有自己哥哥的功劳。

  两人眼下一个宫门外,一个宫门内,虽然只隔着一道门槛,可实际两人之间,却隔着国仇家恨。

  自己冒冒失失跑来,还在门前大吵大闹,对于乐玖太子来说,自己不就是来耀武扬威的么?

  见自己惹得对方不快,若月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不要太难过了。”说完转身便跑,一边跑一边举着袖子抹眼泪。

  乐玖心有不忍,但也无可奈何,自己现在的身份在这摆着,若不表现出一点愤慨来,别人必然会有所怀疑。

  “公主、公主殿下,等等,慢点跑,小心脚下。”公主侍从很想斥责一番,但对着浩气凛然、气度不凡的乐玖太子,着实心虚,竟不敢再多看一眼,转身快步追上前去。

  乐玖目送那小小身影远远地消失不见了,才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身回到屋里,提起笔来,却半天也落不下去,心里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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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烈国南方边城冠合城,与苍烈以南的炎国边境相邻,征南将军季青常年驻守于此。

  季家当年在皇储之争中选对了战线,至始至终拥护三皇子孤若寒,立下了从龙之功。季青又年少有为,当年也曾追随孤若寒一起南征北战,共同经历过生死,剿过匪平过叛,被敌军围困之时也曾一起抓过山鸡摸过鱼,可说是交情深厚了。

  孤若寒登基后,季家声势便一飞冲天,不仅家主季长烬位列内阁之首,长子季青被授予大将军之职,掌管苍烈南边数城兵权。家中长女季媛也被接入后宫为妃,虽然当今天子不贪恋女色,时常把御书房当作寝宫,后宫中也仅有寥寥三位妃子,可季妃因着家族的功劳,也算是颇得圣宠。

  军营内,将军大帐中,季青正撑着下巴愁眉不展地看着桌案上摊开的一封书信。

  副将景良提着两坛子酒喜滋滋地走进了进来,“将军,将军,丞相大人大老远派人从盛都运过来的御酒,就是香啊。”

  季青直起身来板起脸道:“放肆,军营内禁酒,自己领罚去。”

  “咳!”景良干咳一声,端端正正地行了军礼,“是,末将这就领罚去,这酒可是罪证,末将便一并带去了。”说完便作势要走。

  “回来,”季青朗声哈哈笑道:“你这兔崽子,坐下来,陪本将军喝上一坛。”

  “是,末将领命。”景良嬉皮笑脸地把封泥拍开,递给了季青一坛,自己也不客气,大喝一声“喝”,便先行喝了几大口。

  “哈哈哈,爽快,这御酒就是不一般!”景良豪迈地用袖子抹去嘴边的酒渍,伸长脖子凑过去看那桌上的书信,季青也不拦他,想必两人私下里的感情很是不错。

  “咦,丞相大人又催婚了?将军你这回可跑不脱了!”景良脸上带着坏笑,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幸灾乐祸。

  “啧,你这人!”季青皱眉,“你给出出主意,本将军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年华,哪有功夫去谈论那些儿女情长。”

  景良一拍大腿道:“哎我说将军,如今除了些山匪小打小闹外,哪里还有什么战事,要我说啊,您呐,就趁着这段太平时间,赶紧把婚姻大事给办了,来年让丞相大人抱上孙子,他老人家也用不着再成天念叨你了。”

  “去去去,”季青挥手赶人,“你小子尽出馊主意。”

  “哎哎哎,别啊,这酒还没喝完呢!”

  季青虽只有二十五岁,却文韬武略、能征善战,也很有忧国忧民的情怀,他叹道:“肉眼所见的太平,不一定是真太平啊,这天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乱了,指不定哪天就得马革裹尸还,我还是别去祸害人家姑娘了。”

  “你看你,你看你,”景良伸出一指隔空虚点了他两下,有些恨铁不成钢:“照你这样说,天下将士都打光棍算了,若真有那一天,也得提前给自己留个种,给亲人留个念想也好啊,怎么着,也不能让香火在自己身上断了不是。再说了,若所有人都像你这般顾虑这顾虑那的,都不愿成亲都不肯生娃,咱们大苍烈将来由谁来守护啊!”

  季青沉吟片刻,才点点头道:“你这话虽然说得糙了点,不过也有些道理,容我再好好考虑考虑。”

  景良举起坛子,大声说道:“这些事你晚上躺床上自己慢慢考虑,现在嘛,今朝有酒今朝醉,干!”

  季青哈哈一笑,举起坛子与他碰了一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