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学堂

海棠雁 著    3524 字     发布

  李春红见此事定了下来,眉开眼笑的。

  

  刘姐儿送走了的李春红,站在门口,却见到谢平抱着女儿回来了。

  

  四岁的谢洛正是淘气时候,见到娘亲伸着手嚷嚷着“娘亲,娘亲”要刘姐儿抱。

  

  刘姐儿抱着小小软软的谢洛,问她在马大娘家玩的开心么?有没有惹人家不痛快。

  

  谢洛抱着娘亲的脖子,一一作答,说的眼睛弯弯如月牙一般好不开心。

  

  谢平看着面前的母女俩,眼里泛着柔柔的光。再瞥了一眼李春红离开的方向,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李家婶子和你聊了些啥?”

  

  刘姐儿正放下谢洛,替她整理衣服,听到这话依旧一双眼睛放在谢洛身上,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给谢安说亲的,安哥儿今年都十七了也该操心起来了。”

  

  谢平听到刘姐儿这话,眉头不经意的蹙了一下,语气也有些许重:“安哥儿今年得参加秋闱,现在读书才是要紧事。”

  

  刘姐儿也没理他,将谢洛的衣服理的整整齐齐,蹲在地上摸了摸谢洛白嫩的小脸蛋儿,笑着对谢洛说:“洛儿去做小叔留下的功课,晚些娘亲喊你吃饭。”

  

  谢洛看了眼颇为严肃的父亲,又看了看温和的娘亲,对着娘亲露出两个虎牙,奶声奶气的说“好的,娘亲,洛儿知道了,这就去!娘亲可要快些做好饭,爹爹看着都要饿的生气了。”谢洛见刘姐儿点点头,便进了里屋。

  

  等女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里屋,刘姐儿盯着谢平说道:“孩子都看出来你的不满了,也不怕人家笑话。”

  

  “谁说读书人就不能娶亲呐?要是让公公婆婆知道了定是要怪你的,现如今公公婆婆不在了,我这个做嫂子的可不要多操心些吗?”

  

  “再说,你看看村里那些和安哥儿的同龄人,哪个还没娶妻生子?咋家又不是那富贵人家,安哥儿这事再拖下去,等上了年纪就更难说到好姑娘了。不如趁着现在好好瞧上一瞧。你说是也不是?”

  

  谢平知道刘姐儿说的也都是些实话,抿了抿嘴角,妥协似的做在椅子上问道:“是哪家的姑娘?是那前些日子何家的大小姐吗?”说到这个,刘姐儿心里窜出了一股邪火,重重的哼一声。

  

  “哪里,人家何家娘子,都是眼睛长在天上,鼻孔朝着人,压根看不上我们这样的人家。”

  

  谢安模样是一等一的好,又是读书人,身上自然带着儒雅的书卷气,往人前一站,不认识的人绝想不到他只是个乡下破落户出来的人,哪怕说他说京城里来的贵公子也会有人相信。

  

  所以也有人看着他那张脸就想嫁给他,哪怕他现阶段只是个穷秀才。

  

  这何家的大小姐是有次去镇上的胭脂铺买胭脂,远远的瞧上了一眼,就看上了谢安,想要嫁于他。

  

  这何家虽说不是什么极富贵的人家,但相较于谢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谢安相貌好是没错,但过日子还是得吃饭,光靠一张脸可不行,到时候结了亲,还得娘家接济,这何家一合计,就心生怨怼,怎么说也不愿意将女儿嫁过来。

  

  何家娘子为了让自家女儿死心。

  

  何家娘子就请了刘姐儿过去说话,刘姐儿开开心心的去了何家,说话时发现了话里的不对劲。怎么话里话外说找女婿怎么也得找个能养家糊口的有钱人,肯定不会将女儿就嫁个只会读书的穷酸秀才。

  

  刘姐儿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还送上门来让人打脸,当场就怼了回去。这何家娘子是后院的人,除了些酸话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被人这样对待过,何家娘子是被刘姐儿怼的是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还是邻里将刘姐儿劝了出来。

  

  到如今俩人也不对付,心里都憋着气。

  

  这事怕谢平谢安心里不痛快,刘姐儿就没和家里人说。

  

  两家结亲是不可能的了。

  

  “那是哪家的姑娘?”

  

  刘姐儿看谢平接着问了她,眼睛转向了别处,装作这侍弄衣角,含糊其辞的说道:“隔着两个村,名字叫清歌,李婶婶说她人如其名长的是出水芙蓉性子又好,这样的姑娘娶来家中照顾安哥儿再好不过了。”

  

  刘姐儿将清歌家里事七七八八的说了,对于她是个哑巴这件事完全没有提起丝毫。

  

  重点只说了,那家人急着搬家去镇上住,急着想把这养女给脱手。

  

  谢平总觉的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一颗心总是悬着,可刘姐儿的话没什么错处,于是提出想去人清歌家里看看。

  

  刘姐儿见他松了口,生怕他反悔似的说道:“肯定是要去相看的安哥儿也得叫上,这毕竟是他人生大事,得看看他的主意”

  

  一般人家了要结亲了,都是女方家里来人去男方家里看的,可这清歌家里根本不喜欢这养女,嫁过去了过的好不好也不关他们的事,问都没有问过一句。

  

  谢平写信让人捎去了谢安读书的学堂,让他回来一趟。

  

  谢安收到信还惊了一下,他大哥几乎从没给他写过信,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打开一看原来说是给他说了门亲事,叫他回去相看人家姑娘。

  

  知道自己早就是娶亲的年纪了,无奈家境贫寒几乎所有钱都拿来给自己读书了,虽说家里父母过世之前早就给自己和大哥准备好了娶亲的彩礼,但这些年过去了,大哥娶了嫂子,又有了洛儿,自己还在读书,这些钱早就花的差不离了。

  

  不过好歹自己读过些书三年前考了秀才,家里免了税,地里的东西收成好了赚了些钱,才好过了一点。

  

  谢安,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夜深人静时也不是没想过,能有个温香软玉的娇娘子能抱在怀里有多好,但考虑到家里的情况他从没提过,只是将心思都放在了书本上。

  

  如今,大哥说给他说了门亲事,心里的那根弦就崩断了,心里止不住想,到底他这未来的娘子应该是什么模样.....

  

  晚风就像软软的丝巾,撩乱的窗下趁着月色读书人的墨发,在谢安的心里泛起了层层涟漪。

  

  和谢安一起住的还有另外三个人,看着谢安拿着书本和信纸发呆的模样,三个人对视了下着摇了摇头,继续看自己的书,他们是室友也是对手,要一同参加八月的秋闱,

  

  谢安学问好,先生们都夸他可造之材。

  

  其他人嫉妒的不行,自诩读书人的他们却当着谢安的面都不说,可私下里除了总聚在一起嚼谢安的舌头,还暗地里较着劲,只要谢安不放下书,其他人就都不肯休息。

  

  谢安,放下书拿上信,抬脚去了先生们住的屋子。

  

  先生自然和学生不同,他们是单独的小院子,将自己的妻儿接来住也是可以的。

  

  谢安要找大先生孔先生告假回家。

  

  孔先生今年五十有三,生了一个女儿,三年前嫁了人,现在十八了,和郎君住在一起。小院子邻里现在就孔先生和他妻子孔孟氏住着。

  

  孔先生得空了就喜欢练书法,谢安一进屋就看见孔孟氏正在研磨,孔先生挥洒着毛笔,天道酬勤,四个大字印着烛台的橘黄色光显得大气磅礴,遗世而独立。

  

  孔先生练的入迷,还是孔孟氏发现谢安来了,提醒了一旁的孔先生。

  

  谢安问了好,孔先生见谢安来了,叫孔孟氏去沏茶。

  

  孔先生一直挺喜欢这个学生,想把女儿许给他,还是被娘子给拦了下来,说哪有老妻少夫的道理,以后俩人成亲还不知道怎么被人家笑话,人言可畏啊!尤其是在这种小地方。

  

  没当成女婿,还是可以继续欣赏这个少年老成的优秀学生。

  

  谢安今天却不是个要来向孔先生请教学习上的问题,他今天是来请假的,趁着先生还没放下笔,就直接开口道:“先生,学生是来跟您告假的。”

  

  孔先生脸上略有不满,也不继续练字了,而是放下手中的笔,关切的看向谢安问道:“可是家有急事?”

  

  谢安做学问一向是兢兢业业,平时住在学堂,若不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他是不会特意告假回家去的。

  

  谢安摇了摇头,红晕悄悄爬上了谢安的耳尖,故作严肃的说道:“家里嫂嫂给我说了门亲,让我回去一趟相看。”

  

  谢安到底还是年纪小,还是羞于将内心深处抛于人前的,关键是面前这人还是令自己尊敬的师长,脸上顿时起了一层薄薄的红雾,有些局促不安。

  

  孔先生见他十分羞涩,不由得轻笑,几步走到了谢安身边,一只手搭在谢安的肩膀上,一只手缕胡子,笑着对他说道:“小子,这是好事啊!先生哪有不准你假的道理?你且放心回去吧!等事情都办好了再过来。”

  

  说着让谢安在屋里等上一会儿,自己去了里间,一会子就出来了,手上提着一个竹编的篮子,篮子的上面是用红布包裹着的,倒是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东西。

  

  “这已经是我做先生的第三十个年头了,教了不少的学生,不说桃李满天下,也是见过不少学生的,你是我很看重的一个,万望你莫要走了歪路,好好读书定能出人头地。”

  

  “如今你要成家了,先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一篮子鸡蛋是你师姐早几天送来的,今日便给了你,只当是全了为师的心意,你不要便是嫌少了。”

  

  说着就要往谢安手里塞。

  

  这鸡蛋虽说不是什么十分稀罕的东西,可也不是平日能常吃到的。

  

  若是在家里,母鸡下了蛋自然是紧要着还小的洛儿吃,在学堂谢安就更不可能还去加银钱吃鸡蛋了。

  

  谢安明白这是先生的一番心意,可孔先生教书育人,两袖清风,年龄又大了。谢安怎么好意思收先生的鸡蛋,推搡拒绝了一番。

  

  孔先生的脸逐渐沉了下来,觉得谢安跟自己见外,说了几句。最后谢安没得办法,只得收下了这一篮子盖着喜庆红布的鸡蛋。

  

  喝了师母孔孟氏沏的茶水,走出了院子。

  

  谢安站在院子前头,沉甸甸的篮子谢安在手里提着,又回头看了看先生的院子,半响都没有说出话来。

  

  屋里的孔先生和孔孟氏说着话,他知道谢安这孩子不是不是个嘴上会讨巧的人,若是换了别人,指不定和他信誓旦旦的说,将来考取了功名要如何如何报答他呢!

  

  教了三十年书了,会说漂亮话的学生也不在少数,孔先生早就厌烦了听那些个话。

  

  他知道谢安这个学生,定不是那没有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