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曲 攻心

罗千弋 著    2520 字     发布

  因昨夜做了噩梦,一晚上没怎么睡好的连珀看起来特别疲倦。早上去请安的时候,母亲徐氏也瞧出了她的异样:

  “珀儿,怎么今日脸色这么不好?”

  连珀笑笑,说:“母亲放心,女儿无事,只是昨夜里梦魇了。”

  听到这话,徐氏便放了心,但仍嘱咐她:“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也需放宽心才好……”

  而后她又叮嘱清月:“我这里有盒可以安神宁心的香,清月你去随兰娟去取。以后每晚点上,可使姑娘安眠。”

  徐氏身边的贴身侍女兰娟立即会意,引着清月去取香,这下小厅中只有母女二人。

  连珀料想母亲支走了清月和兰娟,应当有什么要紧事。

  果然,徐氏说:“珀儿,你以往都与赵氏和连莲儿走得近,我知你心地仁厚,但听母亲一句话。往后可千万要与这母女俩远一些。”

  原来母亲仍认为她和连莲儿还在交好。

  见她不出声反驳,徐氏以为她又如以前一样左耳进右耳出,便耐着性子劝道:“乖,母亲这么说自有道理,你听话。”

  连珀内心一暖。

  上辈子,她看尽半生炎凉,感受过寡义薄情。亲人间本应唾手可得的温情关怀却早已无可追,明明她的父母兄长才是最爱她的人啊!

  连珀原本打算复了仇,就悄悄离开盛京,可现在,她感受着母亲这般毫无保留的好,更想伴随在亲人左右了。

  连珀绞着帕子轻声道:“知道了母亲。女儿一定听话。”

  徐氏欣慰道:“你这大病一场之后,果然同以前不大一样了。”

  兰娟和清月取香回来了,连珀又和母亲说了会儿话便准备回去了。

  “哦对了,你瞧我这记性!”徐氏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九公主下了帖,做东请了官家的公子姑娘去宫内聚聚,就在明日。”

  九公主?连珀怎么就把她给忘了!

  东岳唯一的公主秦云瑾,排行第九,出生时天空布满七彩祥云,为百年一遇的吉兆,因此也颇受帝后喜爱。

  上一世,秦云瑾心慕与兄长,纠缠了甚久,甚至用计怀上了哥哥的孩子,最终如愿嫁进了府。

  而她原本就与连莲儿交好,过门之后,连莲儿与赵姨娘如虎添翼。

  母亲地位被撼动,少不了她的“功劳”。

  而明日那场聚会,印象里并非太平之局。自己笨嘴拙舌不会说话,惹恼了赵贵妃,秦云瑾带着贵族姑娘们对自己好一通羞辱,最后这宴,她是哭着离开的,闹了个好大的没脸。

  而且瞧这情况,这躲应该是躲不掉的,与其自己避着,不如坦然处之。

  连珀和清月向徐氏跪安后,便回去了。

  看着女儿离去的身影,徐氏面上慈祥的笑也随之渐渐消失,只剩凝重,“双儿那件事儿,你查的如何?”

  兰娟头低着不敢抬起,显然有些底气不足:“回夫人,府内后院人多手杂,有出入过关着双儿后院的人也不少。到底是谁做的,还真不好查。但现场留下的泥印可以推测出,凶手是个男子……”

  徐氏眉头紧锁,厉声说道:“那就把府中上下所有符合这泥印的男子都给我找出来!记住,切莫闹出大动静!”

  “是。”

  徐氏有些头痛,只好闭眼揉着太阳穴养神。府中出了一条人命,她作为当家主母怎能让这事儿就这么随便过去?

  得知双儿身亡的连尚书原打算将案子递交给刑部,但徐氏觉着双儿的死太过蹊跷,府内恐有更大的阴谋。但这事儿再这样折腾下去,珀儿的声誉很有可能会受到影响。

  思来想去,她只有压下这件事,假装就这么过去,再派人私底下悄悄去查。

  她绝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再受到伤害!

  第二日一早,连珀便起床洗漱打扮,为了赴九公主秦云瑾的邀约。

  清月照着连珀的要求,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再在发间戴上两朵珠花和一支碎玉步摇。

  又在一堆衣裙中挑了一条绣荷淡青色烟水裙,衬得连珀更加身姿袅娜,亭亭玉立。

  连珀在镜前看了许久,觉得不妥。于是拣了一条没什么花样的淡黄罗裙配同色轻纱小褂穿着。

  这下看着,惊艳之感少了些许,惟余朴素。清月颇为不解,可连珀却说:“低调些好。”

  穿戴完毕,连珀就准备出门了,谁知迎面遇上前来寻她的连秀儿。

  自上次连珀向连秀儿示好之后,连秀儿对她更亲近了些。

  短短相处几天,连珀惊讶的发现连秀儿并非表面那般木讷,她的本性是十分的细腻柔软的。但因为太过良善胆小,面对连莲儿的霸凌,她也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忍下去的。上一世将禾生给她,也算是歪打正着的一件事。

  但这一世,连珀将禾生留在身边,这位二姐姐便没了左膀右臂。于是连珀想多关照关照秀儿,起码要保她平安出阁才是。

  “二姐姐来得可不巧,我正要出门。”连珀笑着迎了上去,扶了扶快要被风吹倒的连秀儿,左右上下看了看:“今日姐姐穿着有些少。是不是衣服不够穿?我这有些新衣裳,还没穿过呢!我这就让清月选两件给你带回去……”

  连秀儿见连珀话停不下来,赶忙打断:“谢谢妹妹好意,我今儿来可不是搬东西的。”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塞进连珀手中,细细叮嘱:“这个,是我连夜缝制的,妹妹一定得戴在身上。”

  秀儿怎么平白送个香囊过来?又特别嘱咐自己自己要时刻戴着……连珀感到其中有些蹊跷,但直觉告诉自己应当相信连秀儿。

  于是她没多说什么,立刻把这香囊别在衣襟上。这香囊看起来十分精致,淡色的流苏轻盈摇摆,香囊中还有一股淡到只有她一人能感知到的清香。

  连珀在连秀儿面前转了转,问:“我戴着好看吗?”

  连秀儿点头,笑道:“妹妹这样做,倒也雅致。”

  辞别了连秀儿,连珀便坐上了连府的马车往宫内行去,原应该一块同行的连莲儿昨晚就被九公主派人先一步接进宫里。

  这样倒也好,能图个安静,这一路上也不用和她虚与委蛇,上演姐妹情深的戏码。

  等人坐稳,车夫便扬起长鞭驱使着马儿拉着车前行。

  马车稳稳的在盛京的长街上驶着,摇摇晃晃的,让人生出几分倦意。因今日起得早,连珀精神就一直恹恹的。

  “清月,把帘子掀开些,我透透气。”连珀用手拍了拍胸口,发现胸前的香囊内有一股怡神的味道,便多嗅了几下。

  清月将帘子掀起了一个小缝,却不敢大敞,生怕叫人瞧见了车内之人模样,于是手便直直的支在那。

  她见连珀精神不大振作,便起些话头,给她解闷:“今日多亏了二姑娘送的这个薄荷香囊,不然这一趟劳顿的,可太折腾人了。”

  “谁说不是呢。”连珀拿着帕子的手甩了甩,帕子扇起了微微的风。此时车内气息流畅些了,她的疲倦昏沉感也好了些:“也不知怎的,今日这般不舒服……许是我不大出门走动的缘故?”

  清月赞同:“姑娘虽然病好了,但总归伤了根本。今日又起了个早,不适应劳顿也是有的。您靠着一会儿,闭目养养神,奴婢在这替您看着。”

  连珀轻轻点头,不作二话,准备靠着小憩一会儿,却无意中瞥见左手边车壁有一些浅浅的水印子,纳罕道:“最近并非南风天,连府的车内怎会有这些水印?”。